屏幕驟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了咽喉。
最後一幀定格的畫麵,是那雙在陰影中回望的眼睛,以及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像一個無聲的嘲弄。
監控室裡,空氣凝固了。
“他知道有攝像頭。”趙婉華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技術人員被對手挫敗後的惱怒,“不是簡單的切斷線路,是瞬間的強脈衝,把攝像頭的感光元件燒了。乾淨,利落,專業。”
江臨風的目光依舊死死釘在那片黑暗上,指尖的冰涼已經蔓延到了手腕。
他沒有理會趙婉華的技術分析,而是幾乎在屏幕變黑的同一秒,對著耳麥下達了指令,聲音冷靜得可怕:“金小霜,激活追蹤器,實時報告坐標。陳默,通知外圍一組二組,保持五百米距離,不要驚動目標。我們不是在抓捕,是在觀察一條魚如何回到水裡。”
“追蹤器已激活!”金小霜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來,帶著劈啪的鍵盤敲擊聲,“信號穩定,目標正在移動,速度不快,步行。方向……正東,他沒有從正門離開,而是穿過了火葬場的焚化車間,正在接近後山的廢棄鐵路。”
江臨風的視線轉向牆上巨大的電子地圖。
一個紅點正在緩慢地移動,離開火葬場的區域標記,像一滴血滲入旁邊代表工業廢棄區的灰色地帶。
那條廢棄鐵路,如同一道蜿蜒的傷疤,貫穿了整個城市的邊緣。
“他很熟悉這裡的地形。”陳默的聲音透著凝重,“這條鐵路七十年代就停運了,現在是拾荒者和流浪漢的聚集地,地形複雜,到處都是廢棄的廠房和涵洞,極易躲藏。”
“他不是在躲藏。”江臨風輕聲說,仿佛在對自己解釋,“他在散步。他在確認我們有沒有跟上來。”他轉向趙婉華,“那台收音機,從他潛入到得手,再到破壞攝像頭,總共用時多久?”
趙婉華調出係統日誌,報出一個數字:“三分十七秒。其中在通風管道前停留了超過兩分鐘,似乎在檢查我們布置的陷阱。但他最終還是拿走了。”
“不。”江臨風搖了搖頭,那個在屏幕上揮之不去的、充滿挑釁意味的微笑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他不是來‘取’的,他是來‘用’的。金小霜,把追蹤信號的載波頻率放大給我看。”
金小霜立刻執行了命令。
屏幕上,代表追蹤信號的穩定波形圖旁,多出了一條極其微弱、幾乎被背景噪音淹沒的寄生波形。
“這是……什麼?”金小霜有些困惑,“我們的追蹤模塊是單向發射的,不可能產生這種回饋信號。除非……”
“除非他在我們的設備上加載了他自己的東西。”趙婉華瞬間明白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這個混蛋!他打開了收音機,在我們植入的追蹤模塊上並聯了一個微型發射器。他利用我們的電池,在向外發送信號!”
江臨風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們精心布置的陷阱,本想引蛇出洞,結果蛇不僅出了洞,還咬了捕蛇人一口,甚至在捕蛇人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毒液。
周維不是來接收那句暗號,他是來回應的。
他利用警方的設備,向某個未知的接收者發送了一個信號,一個“我已經就位”的信號。
“他在校準頻率。”江臨風低語,重複著自己之前的判斷,但此刻這句話的含義已經完全不同。
他不是在校準自己的接收設備,而是在利用警方的追蹤器,向他的同夥校準一個全新的、安全的、經過警方“認證”的聯絡頻率。
“頭兒,紅點停了。”金小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坐標顯示在三號高爐的廢墟下,一個бетон涵洞口。他停留超過一分鐘了。”
“他把收音機扔了。”江臨風幾乎可以肯定。
周維的目的已經達到,這個燙手的山芋自然沒有繼續持有的必要。
他利用警方布下的餌,完成了自己的“報到”,然後金蟬脫殼。
“二組,前進,目標涵洞口,注意安全,回收目標物品。”江臨風下令。
幾分鐘後,陳默的通訊傳來:“報告,已找到收音機,被丟棄在涵洞的排水溝裡。現場沒有發現其他痕跡,目標已經離開。我們的人正在擴大搜索範圍。”
江臨風深吸一口氣:“不用搜了,讓他走。把收音機立刻送回來,交給趙婉華。”
當那台外殼沾滿汙泥的“紅雙喜”收音機被再次擺在解剖台上時,氣氛比之前更加壓抑。
趙婉華戴上白手套和護目鏡,小心翼翼地拆開外殼。
裡麵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安裝的追蹤模塊完好無損,但模塊的電源線上,被焊上了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芯片,做工精巧,焊點乾淨利落,仿佛是原廠出產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