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繞到控製台背麵,手電光束來回掃視。
突然,光斑停住了。
在布滿灰塵的金屬背板上,有一排用黑色記號筆寫下的數字,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依舊可以辨認:“37111518”。
這串數字與他們之前掌握的幾個“代聽節點”的編號驚人地吻合!
“鳳儀,守住門口,任何人靠近都立刻通知我。”江臨風的聲音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他從工具包裡拿出一把平頭螺絲刀,開始費力地撬動控製台一塊用於檢修的內層蓋板。
蓋板鏽得很死,每一次發力,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都在空曠的房間裡激起回響。
終於,隨著“嘎吱”一聲悶響,蓋板被撬開一道縫。
江臨風將手電探進去,在一堆糾纏的線纜和布滿蛛網的電路板中,看到了一塊不起眼的、略微鏽蝕的EEPROM芯片。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芯片,仿佛捧著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回到市局,已經是後半夜。
周誌明被江臨風一個電話從被窩裡拽了出來,睡眼惺忪地看著那塊小小的芯片,嘴裡嘟囔著“就知道你小子半夜找我沒好事”,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不慢。
他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台老掉牙的讀碼器,吹掉上麵的灰,接上電源。
經過近一個小時的調試和讀取,一行綠色的“DATARECOVERED”終於出現在了屏幕上。
周誌明將數據導出,轉換成音頻格式。
點擊播放,一陣混雜著電流雜音的聲音從音箱裡傳出。
那不是音樂,也不是對話,而是一段循環播放的音頻頭。
幾個不同的聲音,男女老少都有,用一種近乎機械的語調,念出一個個名字:“陳建國”、“王秀蘭”、“李阿水”、“林阿強”……
就在江臨風皺眉思索時,他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聲音背景裡一絲極不尋常的、微弱的節奏。
“周叔,把背景噪音分離出來,放大!”
經過降噪和放大處理,那微弱的節奏變得清晰起來——是摩斯電碼!
滴、答、滴滴……江臨風立刻拿過紙筆,飛速記錄、破譯。
幾分鐘後,一行字出現在他的筆記本上:“火柴標記,三響為證,丙寅年始,未結者十七。”
謎底非但沒有揭開,反而引出了更大的謎團。
江臨風不敢怠慢,立刻將芯片的全部內容加密,上傳至市局物證中心的服務器,同時連夜撰寫了一份《關於雷達站通信殘留與積案關聯的初步報告》,發給了常遠達。
天亮時分,常遠達的回複郵件抵達:“證據鏈尚不完整,但性質特殊,可啟動‘冷案線索交叉驗證’內部流程。注意保密,等我通知。”
得到階段性的許可,江臨風稍稍鬆了口氣。
他重新打開那段詭異的音頻,準備進行聲紋比對。
當聽到那個女聲念出“林阿強”三個字時,他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那是一種非常獨特的發音方式,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種軟糯的腔調——是珠城口音。
這口音他太熟悉了。
孫玉花的母親就是珠城人,孫玉花偶爾也會不自覺地帶出這樣的口音。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江臨風心中一閃而過。
他盯著屏幕,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個發現立刻告知孫玉花。
他將那段女聲的聲紋片段單獨截取出來,存進一個加密文件夾,命名為“待溯源”。
夜色再次降臨,江臨風心中的不安卻愈發強烈。
他無法安坐,驅車獨自返回了清明橋村。
在楊小滿的幫助下,他將之前安裝在村口的信號轉發器進行了緊急升級,改裝成雙頻接收模式,一個頻道鎖定漁村的常規節點信號,另一個則直接對準了雷達山的方向,嘗試捕捉任何可能存在的殘餘主頻信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設備靜默無聲。
淩晨三點,正當江臨風困意上湧時,接收器上的指示燈突然瘋狂閃爍起來,喇叭裡發出一陣刺啦聲後,一個無比清晰的播報聲毫無征兆地響起:
“庚午5,李阿水,潮退了。”
聲音沉穩而冷漠,但江臨風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這個信號並非來自漁村的任何一個轉發節點,而是直接從雷達站的主頻段發出!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顯示的信號源方向和強度,手指懸在錄音鍵上,一動不動。
這意味著,那套他以為早已沉寂的係統,那套被標注為“已損毀”的設備,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從未真正斷電。
窗外,山風驟然變得淩厲,吹得值班室的鐵皮屋頂劇烈震響,發出“哐、哐、哐”的巨大聲響,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巨人,正在用整個山崗,向他敲擊著致命的摩斯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