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遺留的傷口,正在以雷霆萬鈞之勢被縫合。
幾天後,常遠達約江臨風在省廳的檔案館見了麵。
這裡陰涼、安靜,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和時光發酵的味道。
常遠達沒有穿警服,一身便裝讓他看起來更像一位即將退休的老教授。
他將一份還散發著墨香的文件遞給江臨風。
“《關於建立重大懸案及命案積案家屬信息定期反饋機製的建議草案》。”江臨風輕聲念出封麵上的標題,心中一震。
“我快退了,”常遠達拍了拍身旁的檔案架,灰塵簌簌落下,“吳守業用他的方式補了一個窟窿,但我們不能總指望下一個吳守業出現。製度上的洞,終究要用製度來補。這個,得有人繼續往下推。”
江臨風接過文件,那份草案沉甸甸的,承載的不僅是紙張的重量。
他翻到最後一頁,發現附著一張已經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吳守業和一群同樣年輕的基層技工站在一座老式雷達站前,笑得燦爛。
他們身後,一條鮮紅的橫幅迎風招展,上麵寫著八個大字:“通信為民,聲有所歸。”
七日後,省公安廳物證中心,“聲音檔案項目”的正式移交儀式在這裡舉行。
在閃光燈和各路媒體的見證下,江臨風親手將存儲著十七個聲音節點的核心數據盤,移交給了檔案部門的負責人。
這意味著,吳守業用半生構建的“地下檔案”,終於被納入了官方的“民生證據保全體係”,成為法治進程中一個不可磨滅的注腳。
儀式結束,掌聲散去。
江臨風婉拒了所有的采訪和宴請,獨自一人驅車回到了清明橋村。
他沒有進村,而是直接登上了村後的那座小山。
夜風格外清冷,吹得山頂的轉發器鐵皮外殼嗡嗡作響。
他打開工具箱,熟練地擰開外殼的螺絲,小心翼翼地將那張被他塑封好的、吳守業的絕筆殘頁,放進了轉發器內部的一個空隙裡。
然後,他擰緊了最後一顆螺絲,將那段獨白與這台機器徹底融為一體。
他靠在冰冷的鐵塔上,閉上了眼睛。
夜風掠過,第一聲播報準時響起:“甲子9,李桂花,有人記得你。”
緊接著,“乙亥3,王小虎,有人記得你。”
“丙申7,劉芳,有人記得你。”
他靜靜地聽著,感覺那十七個名字不再是冰冷的代碼,而是在這寂靜的山風中,一個接一個地蘇醒過來。
它們像一串永不脫落的指紋,在經曆了漫長的黑暗與等待後,終於走完了它們坎坷的半生旅程,找到了回家的路。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江臨風的車再次停在了清明橋村的村口。
那座臨時的信號塔已經連夜拆除,一切都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他想在徹底離開前,再去看看陳秀英老人。
老屋很安靜,煙囪裡正冒著一縷細細的炊煙,像是從沉睡中蘇醒的呼吸。
一切似乎都已塵埃落定,回到了它應有的軌道上。
江臨風走到門前,抬手正準備敲門。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瞥見院子角落那口老井旁,似乎有個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或許隻是一隻被他驚擾的野貓。
然而,一種長年追逐魅影而磨礪出的直覺,卻讓他的脊背驀地一緊。
他舉在半空的手,緩緩停了下來。
一種莫名的預感在他心底升起。
清明橋村的故事,似乎並沒有真正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