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精妙的心理陷阱。
無關的人聽了,隻會當成一條普通的線索。
但真正的凶手,在聽到“補丁”這個隻屬於他的秘密時,會產生劇烈的心理衝擊,而“女的”這個錯誤信息,則會最大程度地刺激他,讓他產生一種被誤解、秘密即將被他人錯誤解讀的焦躁感,從而做出不理智的行動。
行動方案迅速敲定。
技術人員花了一天時間,製作了一段聽起來充滿年代感的、夾雜著電流雜音的偽造錄音。
誘餌,已經布下。
接下來的三天,是漫長而煎熬的等待。
監控小組二十四小時輪班,死死盯著數據流。
直到第三日淩晨四點十四分,那個代表著綠色電話亭的信號點,在沉寂了許久之後,突然在屏幕上閃爍起紅光。
“上線了!目標上線了!”監控員的聲音打破了指揮中心的寧靜。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上的數據顯示,信號連接穩定,下行數據流開始傳輸——那段偽造的錄音,正在被遙遠的某個人接收。
一秒,兩秒……時間仿佛凝固了。
錄音的長度是一分五十秒。
當數據流結束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會怎麼做?
突然,一個新的信號指令傳來。
“他……他按下了話機側麵的‘重撥鍵’!”技術員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那個電話亭的重撥功能,早在十幾年前就因為設備老化而失效了。
這是一個純粹的、下意識的、象征性的動作。
他想再聽一遍,他被那個錯誤的細節——“女的”——刺激到了!
江臨風猛地站起:“調取電話亭周邊所有治安探頭,時間,現在!往前回溯五分鐘!”
幾秒鐘後,一幀模糊但清晰的畫麵被放大在主屏幕上。
夜色籠罩的街道,路燈昏黃。
在那個孤零零的綠色電話亭外,一個穿著陳舊工裝的男人正不安地徘徊著。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監控探頭的方向,一張飽經風霜的側臉一閃而過。
他的身形,與陳秀英描述的“黑黑瘦瘦”完全吻合。
而最關鍵的,在他的左肩上,透過昏暗的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塊顏色更深的補丁,形狀,正是一個突兀的三角形。
“就是他!”江臨風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桌上,正要下令進行布控抓捕。
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發出急促的震動。是趙婉華的專線。
“江隊!”趙婉華的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驚駭,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最終的DNA比對報告出來了!我……我們可能都搞錯了方向!”
“什麼意思?”江臨風心頭一緊。
電話那頭的趙婉華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稍微平穩下來:“電話亭話筒上提取到的嫌疑人皮屑,和‘1996案’死者陳桂花指甲縫裡殘留的皮膚組織……它們的線粒體DNA,序列完全一致!”
江臨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江隊,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趙婉華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這意味著,二十多年前出現在案發現場的那個未知男性,和現在這個回到電話亭的嫌疑人……他們來自同一個母係家族。他們……和當年的死者陳桂花,是母係血親!”
江臨風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抬頭,目光死死釘在主屏幕上。
那個在電話亭外徘徊的嫌疑人的側影,被定格在那裡。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他猛地轉身,衝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從一堆案卷中翻出了李春來給他的那份“亡者郵路”手稿複印件。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複雜的線路圖,最終停在了手稿的右下角。
在那裡,繪製者似乎是隨手塗鴉,畫了一個極小的、潦草的人物頭像簡筆畫。
屏幕上,那個有著三角形補丁的男人,在昏黃燈光下的側臉輪廓,竟與那張泛黃手稿邊角上的小像,驚人地相似。
整個指揮中心鴉雀無聲,隻有設備運行的嗡嗡聲在回響。
江臨風站著,一手拿著冰冷的手機,一手按著那份詭異的手稿,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由過去和現在交織而成的、深不見底的旋渦。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人,但這個結果,卻讓整個案件變得比最初更加撲朔迷離。
這個男人是誰?
他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他和吳守業,以及那個神秘的“亡者郵路”,又究竟藏著怎樣一個橫跨二十多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