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刀子似的目光齊刷刷射向他,有人憋不住喊出聲:“村長來了!讓他給大夥兒說道說道!”
人群分出一條道,憤怒和懷疑的視線像無形的繩索將他捆在中間。
張狗蛋擠在人堆後麵,腳尖蹭著地上的凍土疙瘩,頭幾乎埋進脖子裡。
劉主任強壓著火氣,聲音像從牙縫裡往外擠,比數九寒天的空氣更冷:“張老根,你今天必須給我撂實話!到底咋回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可想清楚了,這事兒要鬨大了,夠你喝一壺的!”
張老根一個激靈,擠出比哭還難看的委屈相:“劉主任啊,天地良心!我活了大半輩子,哪見過真老虎啥模樣!”
“敢進村叼走大活人的牲口,除了山神爺,還能有啥?大家夥兒都看見爪印了啊!我們莊稼漢不懂這個,判斷錯了……情有可原吧?”
他攤開粗糙的手掌,露出厚厚的繭子,指著旁邊幾個同樣茫然的老農。
“你看看,老蔫、三驢子他們,誰分得清山貓野狸和老虎的區彆?村裡現在連個正經獵戶都沒有,誰能認得準是不是老虎?”
劉主任氣得臉色煞白,瞪著眼睛吼道:“情有可原?!你之前找我彙報的時候,咋就一口咬定是老虎作祟?說得跟親眼看見一樣!還拍著胸脯打包票!”
張老根兩手一攤,一臉被冤枉的無辜:“我是聽大家夥兒議論的結果啊!是,我是村長,可我也沒見過,不就靠大夥兒一起判斷嗎?”
他突然精準地指向人群後麵,赫然是他的侄子張狗蛋。
“劉主任,您要不信,問問大家,當時是不是張狗蛋第一個跳出來嚷嚷是山神爺發威?”
“他還拍著胸脯賭咒發誓說有人親眼看見了!說得有鼻子有眼!”
他把這口鍋穩穩地甩給了自家侄兒,眼神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
村民的目光瞬間聚焦到縮頭縮腦的張狗蛋身上。
立刻有人想起來。
“沒錯!就是張狗蛋先嚎的!”
“對!就是他滿嘴跑火車,說得活靈活現,啥晚上瞅見山神爺下山了!”
林陽冷眼看著,心中發出一聲冷笑。
這張老根果然是個成了精的老泥鰍,甩鍋的本事爐火純青,而且心也夠狠。
為了把自己摘出來,對於這個親侄兒的死活也不管不顧了。
張狗蛋被點了名,隻得硬著頭皮站出來,擺出那副慣常的潑皮相,脖子一梗:“我……我那不是想在大家夥兒麵前顯擺顯擺能耐唄!”
“我要真看見老虎了,還能有命站在這兒?我就吹個牛,圖個樂子,這事兒……總不至於把我抓去蹲笆籬子吧?”
他試圖用“吹牛”來大事化小,但那閃爍的眼神和微微發抖的腿肚子,暴露了他的外強中乾。
劉主任感覺自己像被點燃的火藥桶,肺都要炸了,指著張家叔侄的手指抖個不停:
“吹牛?你這一吹不要緊,老子頭頂上炸雷了!這事兒我都報到林業隊去了!”
“他們急得火上房,偏偏有緊急任務抽不開身!現在你們輕飄飄一句吹牛、看錯了就想揭過去?你們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聲音因為後怕和憤怒變得嘶啞。
“我到底刨你們張家祖墳了?要這麼坑我!”
張老根慌忙找補,聲音都帶了顫:“劉主任息怒!我們也是合理擔心,哪想到這兔崽子滿嘴胡唚呢!”
他雙眼一厲,抬起腳作勢要踹張狗蛋,或者踉蹌著躲開。
“再說了,就算不是猛虎,那也肯定是餓急了的狼!不然這門板上的抓痕哪來的?總不能是家貓撓的吧?”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旁觀的林陽,目光銳利如錐,緩緩掃過張家叔侄和在場的村民,聲音不高,卻讓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