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冬天,毒蟲蛇蟻都凍僵了,是你進溝的最好機會!全村的人都聽見了,都能給你作證。”
他盯著趙解放幾欲噴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是第一步,穩住姓趙的狗東西,讓他以為你還蒙在鼓裡!”
“晚上你守著靈堂,找個機會,告訴我誰是趙老蔫兒就行,剩下的事,我去辦。”
“我跟老叔素不相識,在村裡八竿子打不著,這事兒扯不到我頭上。就算最後出了岔子,懷疑也懷疑不到我這外人。”
“你……你想怎麼做?”
趙解放聲音嘶啞地問,但那股狂暴的衝勁明顯被林陽的冷靜壓下去不少,眼神裡多了絲求證的意味。
“兄弟之間,講究個生死相托!”林陽的手在趙解放肩上用力一拍,眼神坦蕩澄澈:
“隻要你拿我林陽當兄弟,這件事,兄弟我替你扛到底!炮頭叔的大仇,咱哥倆一起報!”
“記住了,這事兒是咱倆過命的交情,是咱們在山林裡的生死兄弟情分!”
“你要是不需要我,那以後,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各走各的也就是了。”
“我……”趙解放看著林陽那雙明亮堅定的眼睛,看著這個其實才見過幾次麵,喝過一次酒的年輕人,胸腔裡被滔天恨意填滿的地方,仿佛被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注入。
他猛地低頭,又看了一眼雨布下那零散的骸骨和熟悉的布片,緊握的拳頭,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蒼白。
最終,那沸騰的殺意,被一種更深沉,更決絕的東西緩慢地替代。
“好!”
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個斬釘截鐵的音節,不再掙脫林陽的手。
眼淚再次洶湧而出,但他沒去擦,隻是用力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陽子!我信你!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趙解放的親兄弟!這條命,交給你了!”
林陽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頭,沒再說話,彎腰將雨布小心地重新蓋好。
趙解放噗通一聲跪倒在屍骨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沾上了雪泥。
他嘴唇翕動,無聲地念著什麼。
再抬頭時,眼神裡的瘋狂已經褪去大半,隻剩下冰一樣的寒冷和決心。
他抱起那裹著屍骨的雨布包,如同抱著世界上最沉重的珍寶,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自己家的小院走去。
背影挺直,卻帶著一種蕭瑟決絕的蒼涼。
夜幕低垂,靈棚裡的煤油燈被寒風吹得明滅不定,在冷硬的土地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趙解放重新跪回靈前那冰冷,僅僅鋪了一層薄草的墊子上,燒著紙錢。
火焰吞噬黃紙,騰起猩紅的光,映著他通紅的眼,和一張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凝固了的臉。
白天的巨大悲痛和滔天恨意,此刻被他死死壓在心底最深處,如同洶湧的岩漿被強行封進了堅固的岩石。
旁人看他,隻覺得這漢子悲傷過度,幾乎麻木了。
就在這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的氛圍中,人群外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
“老哥啊!我的親老哥誒……我對不住你啊!我對不住你啊!”
是趙老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