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爭執聲低下去,變成了女人的抽泣,趙老蔫兒含糊的安慰聲,以及長久的沉默。
最後,是趙老蔫兒帶著困意的聲音響起:“行了行了……睡吧……我答應你……不去……不去總成了吧?”
“以後……以後我就守著你娘倆好好過日子……不打獵了……”
東屋燈滅了。
西屋的燈還亮著,林陽估摸是他閨女睡的。
又等了許久,直到屋外的寒氣仿佛能凍裂骨頭,主屋那邊已經徹底陷入寂靜深沉的鼾聲。
林陽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翻過低矮的籬笆院牆,腳踩在凍得堅硬的積雪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他像貓一樣溜到北屋。
北屋是堆雜物的倉房兼掛獵具的地方,一推,門果然沒閂實。
一股子鐵鏽、硝煙和醃菜的混合氣味撲麵而來。
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林陽一眼就看到了牆上掛著的舊雙管撅把子獵槍。
他摘下槍,動作輕巧麻利。
角落裡正好有幾塊蓋東西用的破舊雨布。
他抽出隨身攜帶的鋒利鐮刀,將雨布割開成條,一圈圈仔細纏繞在自己手上,纏得很厚實,隻留出靈活的手指關節。
小心無大錯。又從雜物堆裡拽出一條半舊的麻袋,將牆上的火藥葫蘆、子彈袋、一把帶鞘的獵刀,包括那杆撅把子,一股腦全塞進麻袋,背在背後。
做完這些,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了片刻主屋的動靜。
鼾聲均勻冗長,間或夾雜著女人和小孩輕微的呼吸聲,儼然睡熟。
他拔出獵刀,刀尖薄而窄,小心翼翼地從主屋破舊木門的縫隙中探入。
月光下,刀尖泛著冰冷的幽光,一點點,異常耐心地撥動起裡麵的門栓。
輕微的“哢噠”一聲幾乎微不可聞。
門開了一條縫。
林陽像一縷煙,滑了進去。
屋子裡的確比倉房暖和不少,火炕散發出的餘熱彌漫著。
趙老蔫兒裹著厚棉被,臉朝向炕裡,發出有節奏的鼾聲。
他媳婦兒擠在另一邊,裹著另一床被褥,同樣沉眠。
沒有絲毫猶豫,林陽幾步上前,左手五指並攏如刀,對著趙老蔫兒後頸靠近頭骨的位置猛地一斬。
整個過程乾脆利落,掌沿結結實實砸在目標區域。
趙老蔫兒的鼾聲戛然而止,脖子歪向一邊,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
林陽又靜靜地等了幾個呼吸,確認炕上另外兩個確實毫無察覺,依舊是均勻深長的睡眠節奏。
他不再耽擱,一把掀開趙老蔫兒的棉被,像拎一隻沉重的麵口袋,將這個一百多斤的漢子從熱炕上薅了起來。
同時腳尖一勾,將炕沿邊上趙老蔫兒的棉褲棉襖連同那雙厚厚的毛烏拉棉鞋卷作一團,夾在腋下。
整個過程寂靜無聲。
林陽如同一頭夜行的山豹,力量湧動卻無聲無息,提著人事不省的趙老蔫兒和他那堆衣物,悄無聲息地退出屋子,帶上門。
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他身上三牛之力勃發,提著一個大漢簡直輕若無物。
腳下發力,他背著麻袋,夾著衣物,提著人,朝著村外老林子的方向疾步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他並未深入,隻在村邊山林邊緣找了一處背風,能藏身的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