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吳北江揣好地址,帶著希望與疲憊的釋然匆匆離去,深淺腳印轉瞬被風雪覆蓋,林陽心底鬆了大半。
這樁交易——他以山野之技救人,對方則為他這“不務正業”的山野營生打開了一道至關重要的門縫。
裡頭藏著的,是他撬動未來宏圖、小心翼翼埋下的第一個線頭。
一直蹲在牆角泥爐子旁悶頭叭嗒黃銅煙鍋的老村長,這才慢悠悠站起身,“梆梆”磕掉煙灰。
他那渾濁世故的老眼緊盯著林陽,盛滿了疑慮與關切.
“陽子啊,”老村長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那白樺林子,窩在老林套子最裡頭,道遠雪深,老雪殼子怕是能埋到大腿根!”
“我知道你槍頭準腳板硬,是山裡生山裡長的一把好手,可老虎還有打盹栽跟頭的時辰呢!千萬大意不得!”
“林子裡頭,風雪迷路、野牲口撲人、冰窟窿陷人……啥事都可能出……”
他湊前兩步,布滿老繭的手搭上林陽的棉襖袖子,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莊稼人對“做生意”本能的不安。
“再說那肉罐頭營生……聽著是新鮮,可……真就釘釘能賺到錢?”
“我這輩子就在土裡刨食,最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實在,機器一開,錢就跟水淌似的往外流……”
“咱這小家小戶,攢下點錢不容易,經得起幾下折騰?聽你倆說道,我這心裡頭啊,就跟揣了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似的,咚咚直發虛!”
林陽看著老村長皺紋縱橫臉上那真切的擔憂,心頭一暖。
他用力拍了拍對方那厚實打補丁的棉襖胳膊,笑容爽朗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對這片山林的底氣:
“您老就把心踏踏實實放回肚裡去。咱這老林子,是座挖不完的寶庫!”
“裡頭野雞、飛龍、黑瞎子肉、麅子腿……城裡人稀罕得緊呢!”
“隻要弄利索,裝罐頭,保存好,拿出來那就是蠍子粑粑——獨一份兒的好東西!”
“咱不貪心,不圖一口吃成個大胖子,講究個細水長流。隻要好貨攥在手裡頭,還怕遇不上識貨的好價錢?”
“眼下咱縣城是小,油水不厚。可您眼光得往遠了放,往大了瞧!”
“省城、大都市、沿海那望不到邊的繁華大碼頭……那才是咱林陽將來真正放船、揚帆的地方!您老且瞧著!”
老村長嘴裡咂摸著林陽的話,半信半疑,心裡頭鼓著的那點疙瘩雖沒全消,卻也化開了五六分。
這孩子前兩年是走了歪道,可自打“浪子回頭”,辦的哪一件事不是有板有眼?
就沒見他栽過跟頭。
這事說白了,他個老骨頭也就是個給人遞話傳信的橋梁。
那吳廠長來尋他之前,早就把鄉裡有名號的獵戶腿跑斷了。
可一聽是去老雪窩子的白樺林尋這樺褐孔菌,個個腦袋搖得像貨郎鼓。
進老林子本就步步驚心,頂著齊膝深的雪再一寸寸扒拉東西更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