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雪粒子,刮在臉上像小刀子。
林招娣縮著脖子,小臉凍得通紅,像熟透的小蘋果。
她使勁搓著雙手,哈出的白氣剛出口就被風吹散了。
等手心好不容易攢了點熱乎氣兒,她立刻湊到林陽身邊,看著木盆裡還沒清洗、帶著濃重膻氣的羊下水,伸手就要幫忙去翻洗。
“陽子哥,你可真神了!”林招娣的聲音帶著由衷的佩服,被冷風一激,有點發顫:
“回回進山都不落空,這本事,村裡獨一份兒!比老把頭還厲害!”
在她眼裡,能把這麼大兩頭羊從白毛風肆虐的山裡弄回來,簡直是神仙手段。
她頓了頓,眼裡閃著光,帶著對未來的一點憧憬:
“我爹走前說了,過了年還想讓我接著念書去。多虧了你幫他尋摸到運輸隊的活計,家裡能多攢下些錢,我這書才有著落……陽子哥,真得謝謝你!”
她抬起凍得微紅的臉,那雙漂亮的眸子望向林陽,裡麵盛滿了真誠的感激,亮晶晶的,比天上偶爾露出的寒星還亮。
林陽正麻利地給一頭羊剝下最後一點皮,聞言頭也沒抬,嘴角卻彎了起來,手上的動作沒停:
“招娣,這話可就外道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再提謝字,哥可生氣了。”
他把剝好的、沉甸甸還帶著體溫的羊皮往旁邊雪地上一搭,指了指旁邊分好,堆在乾淨木板上的羊肉。
“彆忙活下水了,天兒太邪乎,水都凍手。喏,把這肉先拿回去。”
他直起身,跺了跺腳上的雪沫子,發出咯吱的聲響,又提醒了一句:
“對了,回家順道給我捎點大蔥來。我上次進城忘買了,家裡地窖空了根兒。”
“這貓冬沒蔥可不行,燉肉都少了魂兒,炒菜也不香。”
他深知村裡過冬的智慧,地窖就是天然的保鮮庫,蘿卜、白菜、尤其是怕凍的土豆,全靠它才熬過這漫長的寒冬。
大蔥雖然耐寒些,但放地窖裡更保鮮,水靈。
林陽彎腰,拎起一條沉甸甸,肥瘦相間的羊後腿,估摸著得有十來斤,帶著新鮮的切口,直接塞到林招娣懷裡。
冰涼的羊肉激得小姑娘一個哆嗦,下意識就要推拒:“哥,這太多了!家裡……”
“拿著!”林陽語氣不容置疑,帶著點兄長的威嚴,故意板起臉,“還認我這個哥,就彆磨嘰。”
“家裡要沒啥事,把小妹也叫上。三嬸兒待會兒也過來,咱們晌午一塊兒動手,整點熱乎的。”
“大伯母去縣城了,你看看大姐在家不,沒去串門的話也一塊兒來,人多吃飯香!熱鬨!”
他盤算得周到,這大雪天,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頓熱乎的,比啥都強。
林招娣抱著沉甸甸、冰涼又實在的羊肉,心裡那股暖流瞬間衝散了周身的寒氣,鼻子有點發酸,用力點了點頭。
如今的老林家,真不一樣了。
有了陽子哥這頂梁柱,村裡再沒人敢背後嚼舌根,說什麼“絕戶頭”了。
侄子門前站,不算絕戶漢!
這話得看是誰的侄子。
陽子哥不但護著他們,還給他們家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光景,給大伯母找了活計,更讓她爹開上了方向盤,成了人人羨慕的運輸隊司機。
村裡人提起林陽,誰不挑大拇指?
說老林家祖墳冒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