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完全理解吳北江的擔憂。
村裡大多還是老房子,房頂鋪著木頭、薄板、茅草,積雪太重,真能把房梁壓垮。
像他家這樣能蓋起紅磚青瓦房的鳳毛麟角,水泥房頂更是想都彆想,那得是城裡有批條的單位才弄得到的好東西。
眼看吳北江說完就要帶著民兵轉身,急匆匆要往風雪裡紮,林陽趕緊抬高聲音叫住:
“吳叔!留步!”
吳北江疑惑地回頭,風雪吹得他眯起眼:“咋了,陽子?”
林陽咧嘴一笑,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神氣勁兒,側身讓開門口:“您都叫我一聲叔了,我這當侄子的,哪能叫您白跑一趟,事兒空著手?”
“我昨兒剛從山裡鑽出來,東西找著了,順手還捎帶了兩頭羊回來!”
“屋裡正熱鬨呢!我爹還念叨沒個能喝的一起儘興,您快進屋暖和暖和,喝兩口驅驅寒,墊吧一口再走!”
他特意加重了“東西找著了”。
吳北江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嘴巴微張,凍得發僵的臉上瞬間湧起激動的紅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找……找著了?!白樺林那麼遠,這風雪……你……你昨天就……”
巨大的驚喜衝擊著他,讓他一時語塞,腳步釘在了原地。
林陽轉身快步進了廚房——那珍貴的樺褐孔菌,其實一直穩妥地收在他的隨身空間裡。
背簍就放在牆角,老爹忙著處理那兩頭肥羊,興奮勁兒上頭,根本沒顧上看裡麵有什麼。
院子裡的大鐵鍋裡,羊骨頭和羊肉正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濃鬱的奶白色湯汁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蒸汽彌漫。
灶膛裡的柴火劈啪作響,橘紅的火苗舔舐著鍋底。
那鍋羊湯已經熬煮了大半日,湯色愈發醇厚濃白,像融化的乳酪,羊骨頭裡的骨髓和膠質絲絲縷縷地融入湯中,香氣濃鬱得化不開。
待會兒把煮好、切碎的羊雜碎往裡一汆燙,熱騰騰地盛進粗瓷大碗,再豪氣地撒上一大把翠綠細碎的蔥花……
那撲鼻而來的鮮香,神仙聞了也得饞掉眉毛。
林陽把角落裡的那個大背簍拎出來。
他爹手巧,是村裡數得著的篾匠,家裡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背簍筐子,這個編得格外密實結實。
他走到院子裡,當著吳北江和兩個民兵的麵,掀開了蓋在背簍上那塊擋雪的灰色厚油布。
“吳叔,您瞧。”
林陽語氣輕鬆,帶著點完成任務的小得意和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油布一掀開,半個背簍塞得滿滿當當。
全是塊狀或團狀,表麵黑褐色粗糙如樹皮,內裡卻是深黃褐色的樺褐孔菌!
大的像小碗口,小的也有拳頭大。
散發著一種獨特的,略帶苦澀的木質清香。
“那天您跟我一說,我第二天一早就進山了,沒想著打獵,直奔白樺林。路上還算順當,運氣好,沒撞上啥大家夥。”
林陽拍了拍背簍邊沿,發出沉悶的響聲,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憨厚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