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村裡第一聲公雞啼鳴嘹亮地劃破晨曦微露的寂靜,林陽便倏然睜開了眼。
眼神清亮,毫無惺忪。
摸過枕邊的腕表看了看。
“剛不到七點。”他咕噥一聲。
冬季天光晚,公雞報曉的時辰也相應推遲。
不像盛夏,天色剛泛魚肚白,此起彼伏的雞鳴就能響徹全村。
自從土地分包到戶,村民們的日子好了些,養雞的人家也多了起來。
不光圖母雞能下蛋換鹽醋錢,這報曉的大公雞更是老一輩人心中鎮宅祛邪的“陽氣”活物,幾乎家家都養著一兩隻。
啼聲就是鄉間的晨鐘。
林陽伸了個懶腰,骨頭劈啪作響,全身充滿了精力。
利索地爬起,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到廚房水缸裡舀了半盆冰冷的井水,嘩啦幾下抹了把臉。
冰冷刺骨,激得他一個哆嗦,整個人瞬間更加清醒。
接著蹲下身子,熟練地生火燒水,火石擦了幾下點燃乾草,塞進灶膛,準備做點早飯。
乾柴在灶膛裡劈啪作響,跳躍的火光驅散了清晨的寒意。
許是聽到了廚房的動靜,西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趙桂香披著件半舊的藍布棉襖,趿拉著鞋走了出來。
睡眼惺忪地看清蹲在灶前添柴的人影,她一愣,隨即眼中湧上實實在在的驚喜,幾步走到灶台邊:
“陽子?啥時候溜回來的。咋一點響動都沒有。跟個夜貓子似的。”
語氣裡是藏不住的關切。
林陽又添了把柴火,灶膛裡的火光映著他帶笑的臉,暖融融的:
“昨兒後半夜就到家了。聽見爹娘屋裡的呼嚕打得又沉又舒坦,怕擾了你們清夢,就沒叫門,自個兒翻牆進了屋,炕上眯了會兒。”
“那……這趟咋樣啊!”趙桂香一邊問,一邊自然而然地從兒子手裡接過長柄勺子,掀開鍋蓋看了看鍋裡漸沸的水汽。
“打著啥好玩意兒沒。夠本兒不。”
那語氣帶著幾分隨意,可眼神裡分明閃著期待的光,在兒子臉上和旁邊的背簍上掃來掃去。
林陽壓低聲音,帶著點小小的得意,湊近了些:
“娘,這趟可打著好東西了。光是蒙……嗯,黃羊就足足幾十頭。不過都藏在山裡呢!”
“待會兒我就去找八爺,請他找人手拉車,一塊兒弄進城裡去換成現錢。”
趙桂香的眼睛猛地瞪圓了,手裡攪水的勺子“當啷”一聲磕在鍋沿上,都頓住了。
“多少!幾十頭?你細細說,到底多少。”
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拔高了幾分,在安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這次林陽沒再藏著掖著,既然想跟八爺合夥開磚窯,跟娘通個氣也有必要。
他知道老娘手緊,錢到了她手裡,除非天塌地陷,否則甭想輕易拿出來。
不過這次是正經營生,磚窯廠的暴利村裡誰人不知。
連拖拉機拉磚都得排出去二裡地長隊,老王家那窯口,成宿成宿地燒都供不上趟。
現在外頭打工掙錢回來的人多了,哪個不是揣著票子,第一件事就是起新房。
紅磚大瓦房,在老一輩人心裡,那就是實實在在的身份牌。
這生意老娘肯定會支持。
“連皮帶骨,整整五十九頭黃羊。還給頭擋路的雪豹撂那兒了。”
林陽報了數,故意略過了棕熊和猛虎。
否則,以老娘那護兒心切又潑辣的性子,一聽他單槍匹馬跟熊和老虎拚上命了,估計得先用炕笤帚把他狠削一頓再說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