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準罵他“要錢不要命的小王八犢子”。
即使如此,趙桂香還是被這數字震得大腦空白了一瞬。
她甚至忘記了鍋裡剛攪的疙瘩湯,沸水上飄著的麵疙瘩都開始沉底粘鍋了,冒起一股糊味。
這可是老式柴火灶,糊鍋底兒可就糟蹋糧食了。
“多……多少。我的老天爺。五……五十九頭黃羊。”
趙桂香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顫音,生怕是自己耳朵背聽岔了,手都哆嗦起來。
林陽眼疾手快,趕緊從娘手裡拿過勺子,用力攪動著快糊的鍋底,灶膛的火光映著他帶笑卻沉穩的臉:
“娘,您一點沒聽岔,實實在在五十九頭。上回那兩頭羊,就是因為探著了這群家夥的影兒。”
“黃羊一大群一大群地遷徙,到咱這地方才散開變成小股的。”
“這可是老天爺趕著給咱送錢來,但也得捂著。錢帛動人心,讓人眼紅咱家有這麼大筆橫財,保不齊就有人把歪心思動咱頭上。半夜翻牆頭都是輕的。”
“對對對。”
趙桂香這才猛回過神,看著兒子麻利地攪鍋,心有餘悸地點頭如搗蒜,聲音壓得更低了,湊到兒子耳邊。
“是這麼個理兒。千萬不能讓屯裡那些長舌頭知道。現在背地裡說啥的都有,說你小子比那金疙瘩還出息。”
“要讓她們曉得你又打了這麼大一筆財路,紅眼病犯起來,指不定要鬨出啥妖蛾子。”
“前些天就有人酸溜溜地說也想去撞撞運氣,被人勸住了。”
“萬一真有哪個二愣子被錢糊了眼,偷偷摸摸跟著進山,再一個不小心栽裡頭喂了狼,他們家還不把爛賬都算咱頭上。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趙桂香搓著手,越想越是後怕,臉色都白了。
“這事兒……能害死人。大海。林大海。你聽見沒。”
她扭頭朝裡屋喊了一嗓子。
林陽笑了笑,沒太當真。
真要有眼紅病發作去送死的,也隻能怪自個兒活該。
他林陽又不欠誰人情債,憑什麼給彆人兜底。
對於那些見不得人好的酸葡萄,他一向沒啥好感。
鍋裡的疙瘩湯被他攪勻了,蒸汽騰騰。
“娘,這事兒您和爹彆往外吱聲就成。還有啊,咱家那鹵煮攤子,這幾天把剩下的鹵煮賣完就停了吧!”
他看著母親臉上湧起的不舍,搶先一步補充道:
“家裡起新房子才是大事。紅磚大瓦房,哪樣不得您和爹兩位總指揮親力親為地操持。”
“從打地基到上梁,再到裡外抹牆,哪樣離得了您把關。”
“那攤子一天能掙幾個。耽誤了蓋房,咱家這窩啥時候能換成新的。”
他把蓋房的重要性抬得極高。
趙桂香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自家那鹵煮攤子生意一直不差,一天下來進項不少,直接停了說不心疼是假的。
但轉念一想兒子的話——
蓋房!紅磚大瓦房!
這可是她和老伴兒念叨了半輩子的大事。
兩相權衡,天平立刻壓倒了鹵煮攤子那點收益。
在她心裡頭,早日蓋上敞亮結實的磚瓦房,給兒子娶上一房俊俏勤快的媳婦兒,再抱上個大胖孫子傳宗接代,那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圓滿。
彆的,都得往後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