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根在靠山屯,可不就是土皇帝麼?
仗著張家門戶大人頭多,聽說城裡還有個吃公家飯的親戚當靠山,把村裡的油水悄麼聲兒地都扒拉進了他們老張家那幾個人的碗裡。
其他人家隻能乾瞪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碗裡原本就不多的食水被刮走一層又一層。
心裡那點微末的念想,也被他們無情地捏碎揉爛。
乾得多,分得少。
不出力的,反倒坐享其成!
這股怨氣早已在屯子裡漚得發臭發酵,隻差一粒火星子引爆。
那個臉龐黝黑,透著莊稼人特有憨厚勁兒的大個子後生,眼眶子瞬間就紅透了,粗壯的脖頸上青筋像蚯蚓般根根暴起。
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像是把肺腑深處的憋屈都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般地吼道:
“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張老根要是在你們蓮花村,指不定你們村的人連門都不敢出!”
“我們老張家在靠山屯,一個姓都能頂他半邊天!”
林陽鼻腔裡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眼神陡然銳利如開了刃的剔骨刀。
“半邊天?那不還剩半邊兒空著嗎?是騾子是馬,這時候拉出來溜溜正好!”
他目光如冷電般掃過人群裡幾個眼神閃爍不定,腳尖已經悄悄往後挪動的張家男人。
“這會兒哪個姓張的敢跳出來替他張老根吆喝半句,我立馬就告他個同夥!”
“明白告訴你們,上頭風向現在正緊,抓的就是這些無法無天,專喝大夥血汗的敗類豺狼。”
“有一個算一個,逮進去就彆再想囫圇個兒出來!”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
“我知道你們裡頭有姓張的。這會兒是不是還在琢磨怎麼撈那個老東西?省省力氣吧!撈不了了!”
林陽的目光冷冷釘在張老根之前躲藏的方向,提高了嗓門,像是故意要所有人都聽清。
“張繼生兩條小腿的骨頭碴子都透出來了。”
“張老根自個兒呢,為了耍詐拿小攮子挑了自己腳筋,胳膊也折了,肋巴扇斷了好幾根!不信的現在就能爬上去驗驗貨。”
“也算是他們命歹眼瞎,劫誰不好,偏偏撞在我林陽的槍口上?”
林陽這話如同撕開了最後一層糊在窗上的破報紙,徹底捅破了那層搖搖欲墜的遮羞布。
人群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幾張煞白的張家男人臉上。
有人心虛地低下頭,恨不得把臉埋進夜色裡。
是的,剛才確實有兩個年輕些的張姓後生,趁著混亂貓著腰溜向了後山小徑。
林陽要真是一口咬定他們是幫凶同謀,那可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林陽最後那句話,像根無形的繩子勒緊了靠山屯眾人的心,懸在半空七上八下。
眼瞅著那幾個平日橫慣了的張家人,此刻如遭了瘟病的公雞,蔫頭耷腦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眾人眼神之中,除了深藏多年的憤恨,更多了些驚詫和重新估量的意味。
原來,這壓了他們這麼些年的石碾子,也不是鐵板一塊?
老張家這根硬骨頭,也有啃不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