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兩村交界的地皮土堿重,莊稼苗都長蔫巴,偏偏黏糊糊的土質正是燒磚的好材料。
拿這沒多大產出的廢地換現錢飯碗,兩個村原本都是巴不得、爭著搶的好事。
壞就壞在張老根父子那對黑心肝,起了個無底洞般的貪念,生生把整個靠山屯都帶進了絕路溝裡。
靠山屯的人還不死心,有幾個膽大的還想再上前哀求。
八爺卻沒給他們任何機會,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如同下了判決:
“行了行了,都甭在這兒杵著了!風大雪大的凍出毛病來算誰的?我張大八說出去的話,落地砸坑!板上釘釘!”
“前兩天我提著現錢,好言好語像求祖宗似地跟你們商量的時候,你們一個個是啥樣的嘴臉?”
“那股子不給老子加錢就彆想開工的橫勁兒呢?這會兒哪去了?!”
“自個兒回家去,盤腿坐炕頭上,點袋煙,好好琢磨琢磨,你們屯子這回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地方,斷了自己的活路!”
說完,也不管那些瞬間垮下來的臉,便同林大海父子一道,迎著刺骨的寒風,大步流星地朝著蓮花村方向走去。
靠山屯的男人們僵硬地定在原地,臉皮青灰得像掛了一層寒霜,悔恨和悲憤交織在臉上,幾乎要凝成冰殼。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沉重冰冷的秤砣,沉沉地壓在了新任村長張大春的肩膀上。
張大春長長地歎出了一口肉眼可見的白氣。
那氣在凜冽的寒風中久久不散,聲音低沉又疲憊:
“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該說的好話該下的保證一樣沒少……沒用!”
“八爺這回,是鐵了心要把咱們靠山屯撇一邊了。”
“都怨咱們……當初是自己一個個的眼皮子太淺,得罪狠了人,把路給走到頭了。”
那黝黑漢子猛地一腳跺在凍硬的積雪上,發出“哢嚓”一聲悶響,眼珠子憋得通紅,一股無處宣泄的邪火在胸腔裡燃燒:
“這事兒不能算全賴咱們大夥兒!根兒上就在老張家那兩顆爛透了頂的老鼠屎!”
“張老根!張繼生!要不是他們爺倆一個台上,一個台下地使勁攛掇、挑唆,紅口白牙許願分錢,咱們屯的人能腦袋瓜子一熱,犯下這糊塗?!”
“走!都特娘的彆愣著了,回村!找他張家活人算賬去!要是這窯廠活兒真沒了著落,就讓他們老張家一家子賣了房賣了地,賠咱們全屯子人的損失!”
“對!走!找他們去!張老根當了那麼些年土皇帝,指不定昧下多少咱們屯子的好東西塞進他家爛炕洞裡了!”
“抄他家!把他家掀個底朝天!也得給我吐出點油水來!”
……
人群的怒火瞬間被這絕望後的憤怒點燃了。
熊熊的,帶著破壞性的烈焰替代了剛才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