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強兩隻手分彆攥緊了厚實的鈔票包和冰涼油膩的肥肉,眼睛黏在上麵挪不動窩,嘴裡忙不迭地應承:
“哎呦好!好好好!那我在家等著信兒!您訂好了日子,千萬提前支應一聲!”
“我馬強嫁閨女,那也得講個排場!不能寒磣了不是?”
他挺直了腰杆,儼然已是一派老丈人的尊貴氣度。
林陽點點頭:“放心,就這一兩天的事,到時候王家村見。可彆貪杯喝暈了頭找不著家門就行!”
林陽朝王有德使了個眼色。
王有德像接收到軍令般,立刻翻身跨上自行車,然後伸出那隻沒沾紅泥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馬小花凍得冰涼的胳膊肘,想攙扶她。
馬小花身子猛地一縮,本能地想要避開。
但目光觸到林陽那平靜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再瞥見自己親爹正喜滋滋地把肥肉摟在懷裡,眯著眼對著陽光辨認票子上的暗紋,心頭最後一點念想也熄滅了。
她牙一咬,心一橫,竟主動把手伸了出去,輕輕搭在了王有德結實粗壯,青筋微凸的小臂上。
王有德隻覺得手臂上一沉,一股子冰涼,連忙順勢穩穩托住,幾乎是半扶著半托舉著,將她扶上了冰冷的自行車後座。
“走了。”
林陽推著自己的車,招呼一聲,帶著三人出了那散發著黴味和貪婪氣息的院落。
望著他們消失在土路的儘頭,馬強掂量著手裡的“份量”,深深吸了一口那濃鬱的油脂香,混著泥土和馬廄的氣味也遮擋不住。
他哼起了荒腔走板,詞句下流的葷調子,仿佛已經看到了細水長流的好日子,正張著金光閃閃的懷抱在等著他。
等走到村口先前那幾個曬陽陽大娘坐著閒聊的地方時,那位嘴快的大嬸果然還在。
她一見馬小花竟然真被兩個陌生男人帶了出來,還坐在王有德的車後座上,驚得立刻從牆根的長條麻石上彈了起來。
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車前頭,臉上堆滿了驚疑:
“哎呀媽呀!小夥子!那……那個爛賭鬼馬強?就這麼讓你們把咱苦命的小花兒領走啦?”
大嬸的嗓音高了八度,帶著難以置信的尖利。
“他……他沒作什麼妖?沒獅子大開口狠訛你們一筆?小花兒啊!你爹……他沒打你沒罵你吧?”
旁邊幾個大娘也圍攏過來,眼神裡交織著擔憂和純粹的困惑。
林陽在自行車旁停下,特意對著車後座的馬小花溫聲道:
“弟妹,這幾位老嬸子都是好心腸,你跟她們說說咱這喜事吧!”
“正好讓嬸子們做個見證,咱們可不是拐買人口,是正經八百下聘禮、提親事,以後還要明媒正娶的。”
“往後我兄弟,還得好好地孝敬他那老丈人呢!”
這番話在不知內情的人聽來,可謂滴水不漏,卻讓幾個大娘更加摸不著頭腦。
馬小花坐在冰冷硌人的後座上,身子被身後王有德那堵牆似的後背擋著點冷風,竟感受到一絲莫名的暖意湧上來。
也不知具體是王有德身上散發的熱氣,還是此刻有了依靠生出的一點心暖。
她看著眼前這幾位曾偷偷塞給過她一個窩窩頭、半碗稀粥的老嬸子,眼淚一下子又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