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卻沉穩地搖了搖頭,眼神銳利而平靜:“叔,這事兒非我去辦不可。今兒個就我跟憨子在那個院子。馬強屋裡那股味兒,是我實打實聞出來的,這做不得假。”
“您去告,那老混賬保不齊反咬一口,滿嘴噴糞往憨子和小花身上潑臟水,說他閨女是私奔,誣陷你們強搶民女。”
“這根刺必須拔乾淨,不能再留禍患!”
他用力拍了拍王老漢那如枯樹皮般粗糙的手背,那雙手因為憤怒和寒冷而微微發抖:
“憨子是我兄弟,打小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兄弟。我不能讓我這新過門的弟媳婦,後半輩子在村裡抬不起頭做人,讓她心裡總揣著個死人的鬼影兒提心吊膽地過活。”
“這事兒,你們爺倆,還有小花,誰都甭管了,安安心心,穩穩妥妥地準備過你們踏實的小日子就成!”
話鋒一轉,林陽臉上帶上點實實在在的歉意:
“就是……眼下委屈是免不了了。村裡的酒席,咱眼下怕是擺不成了。”
“得等馬強這事兒徹底風平浪靜,塵埃落定了,我出大份子錢,給憨子和小花風風光光,熱熱鬨鬨補辦一場!”
“讓十裡八鄉的人都睜眼瞧瞧,咱蓮花村王家的媳婦是明媒順道娶進門的!”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帶著點凝重:
“現在動靜太大,敲鑼打鼓地辦席,風言風語傳到十裡八鄉耳朵裡,萬一驚動了不知躲在哪裡的馬強那混賬,跳出來攪局,或是趁亂來鬨,又是一場說不清理還亂的風波,白白惡心人。”
王老漢渾濁的眼睛看著林陽那年輕卻透著無比沉穩的臉龐,明白他這是在用儘心思護著憨子和小花這對不懂事的小兩口。
他那顆揪緊的心像被一股暖流緩緩熨平了些,重重點頭:
“中!都聽你的!你說咋辦就咋辦!隻要是為了娃們好,等多久都中!”
林陽又拉著王老漢仔細叮囑了幾句,比如對外人就咬死是馬小花自願投奔老王家,馬強不學好跑了之類的話,這才轉身離開。
那個瘦高的身影拐過巷口不見了。
院子裡,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泥土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王老漢背著一雙長滿老繭的手,眯縫著眼,瞅著自己那傻大個兒子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當院,隻知道摸著後腦勺嘿嘿傻樂,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
再看看緊挨著兒子站著,因為緊張和陌生的環境而微微蜷縮著肩背,手腳不知往哪裡放的馬小花。
老漢臉上那一道道犁溝般的深褶子,不知不覺間就鬆軟舒展開了許多,心底那股盼了多年的心氣兒,又有了著落。
他招呼馬小花,聲音放得很溫和:“花兒啊,進屋坐,站著乾啥?當自己家,甭生分!”
老漢的語氣放緩,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對新家庭成員的探究。
他望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兒媳婦的閨女,眼神裡有樸素的溫和,也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和擔憂:
“俺家這傻小子,個頭是挺唬人的,一把子傻力氣能掀翻牛犢子。”
“可他心實誠啊,實誠得跟塊榆木疙瘩,捂熱了的頑石頭一樣,沒半點彎彎繞繞。”
王老漢歎了口氣,那歎息裡沉甸甸地壓著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