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臉上的最後一絲表情也消失了,隻剩下徹底的漠然。
他搖搖頭,乾脆閉上了眼睛。
朽木不可雕也,井蛙不可語海。
此人心胸狹隘,手段酷烈至此,已是一條道上摸黑走到黑的孽障,取死之道已足。
剛來就如此囂張跋扈,根基飄萍便想一手遮天,連身邊人都離心離德而不自知,離那倒台的日子,確然不遠了。
林陽伸手輕輕拉了八爺乾瘦卻有力的胳膊一把,語氣恢複了輕鬆,仿佛在邀請一位長輩:
“八爺,甭跟瘋狗爭高低,沒得掉了身份。走,咱去縣城裡……好好領略領略這位趙大人的待客之道!”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通往縣城的,被烈日曬得發白的塵土飛揚的土路上。
趙長興越想越氣,越琢磨越恨,一股邪火燒得他肺葉子疼。
他陰鷙的目光掃過林陽挺拔的背影,低聲對身邊一個心腹嘀咕了幾句,咬牙切齒,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雨將傾的天空。
那心腹唯唯諾諾地應著,眼神卻飄忽不定地跟其他人交換著驚恐不安的訊息。
沒人真願意當這急先鋒去乾那些臟爛勾當。
明眼人都看得出,林陽和八爺顯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絕非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而那條關於趙主任悍然抓人,點燃民怒的消息,如同撲棱著翅膀的山雀,在吉普車還在塵土裡顛簸時,就已經悄然飛進了縣城,飛向了它該去的地方。
當他們這隊沉默得可怕的人馬,終於風塵仆仆地抵達縣城治安隊那座灰色肅穆的小樓前時——
趙長興所做的第一件事,就讓林陽心底對所謂“程序正義”,“政策規矩”的最後一絲微弱幻想徹底破滅!
一股冰冷刺骨的,足以焚儘一切的怒火,如同壓抑千年的火山熔岩,轟然爆發,瞬間席卷了他每一寸神經。
林陽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潑上滾油的地底岩漿,暗紅熾烈,咆哮翻騰,足以焚毀一切阻礙。
然而,他臉上卻凝結了一層寒霜,死寂般平靜,眼底深處隻有漠然的審視和一絲即將爆發的冷酷凶光。
而八爺,則是真正的須發戟張,目眥儘裂!
那雙經曆過無數風雨滄桑的老眼裡,此刻燃燒著駭人的怒火!
他看到林陽被兩個粗壯的漢子粗暴地推搡著,牢牢按在一張烏沉沉,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特製鐵椅子上。
哢嚓哢嚓兩聲脆響,精鋼打製的手銬腳鐐,閃爍著無情的寒光,將林陽的手腕腳踝死死鎖在了厚重的扶手上和椅子腿上。
然而,真正讓他血液瞬間凍結,一股寒意直衝頂門繼而化作焚天怒焰的,是旁邊小桌子上放著的幾樣東西。
兩本厚厚的,書頁發黃卷邊的磚頭一樣的舊書。
一把烏黑沉重,錘頭呈猙獰羊角狀的鐵錘。
幾張顏色發灰,粗糙厚實的濕草紙。
甚至還有幾把薄如柳葉,閃著幽幽冷光的鋒利小刀!
一個滿臉橫肉,眼露凶光,穿著褪色舊製服卻挽著袖子的壯漢,嘴角噙著殘忍的笑意,正掂量著那把羊角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