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像一個被徹底摔爛的麵口袋,軟塌塌地從牆上滑落在地。
腦袋歪在一邊,口鼻之中鮮血如同泉水般汩汩湧出。
眼睛還兀自圓睜著,裡麵凝固著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身體微微抽搐了幾下,再無聲息。
生死隻在林陽一念之間。
那沉重的撞擊聲和淒厲的慘叫,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門外走廊裡幾個年輕治安員的耳膜上。
他們的心臟幾乎同時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狂猛地擂動起來。
“操!真動手了!那雜碎對林陽哥動手了!”
一個剃著板寸,眼角有塊疤的小夥子猛地攥緊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出哢吧的脆響,聲音壓得低啞,卻像受傷的野獸在嘶吼,帶著破音的顫抖。
“周……周總隊那邊……還沒信兒嗎?!”
另一個稍顯稚嫩的新兵蛋子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幾乎快要哭出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柱子早騎上侉子衝出去報了!可總隊跟鄭老爺子他們鑽的山洞子太偏,執行的是保密線路的任務!”
“咱們隻知道大概方位,他娘的跟大海撈針一樣!一時半會兒……怎麼聯係得上啊!”
先前那個板寸小夥子急得雙眼通紅,額頭上迸出青筋,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牆上,手背蹭破一層皮也渾然不覺。
“媽的!那姓趙的親信在外麵走廊口守著……咱們……衝進去?!”
稚嫩的新兵咬著牙,眼神在憤怒和恐懼中劇烈掙紮。
“屁話!”
一個年紀稍長,麵龐黑瘦沉穩的老兵猛地低喝一聲,一把按住差點衝動的小年輕,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壓抑的火焰,聲音嘶啞而決絕:
“衝進去?咱們扛著啥身份?衝進去就真成了趙長興那王八蛋嘴裡的包庇黑勢力!”
“是抗命!是給他遞刀把子!那才是害了林陽哥!害了總隊!”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吸進肺裡:
“都給我把耳朵豎起來!像聽耗子洞那樣聽著!”
老兵壓著嗓子,幾乎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裡麵那雜碎說的每一句混賬話!動刑的每一個聲響!林陽哥哪怕哼一下!都給老子清清楚楚地記下來!拿本子記!拿命記!”
他猛地撕下執勤筆記本的一頁紙,用快要捏斷的鉛筆快速寫著什麼:
“筆!都給我拿筆!等總隊回來!這!就是撕開那張黑皮,扳倒那條毒蛇的鐵證!一筆都他媽不能落下!聽見沒有?!”
“操他媽的……林陽哥可是敢一個人架著高射機槍進老林子乾死頭虎的打虎英雄!是為咱們全縣流過血,立過功的!他媽的姓趙的畜生……”
板寸小夥牙齒咬得咯咯響,卻強迫自己冷靜,重重點頭,顫抖著手摸出皺巴巴的筆記本和鉛筆。
“噓——”
老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淩厲地掃過走廊那頭隱隱晃動的人影,聲音壓得隻剩下氣音:
“憋住!給老子把氣咽回去!瞪大眼,豎好耳……記!”
他們心中燃燒著屈辱與憤怒的烈火,卻隻能死死地壓抑在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