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的木門被踹得震天響時，林晚星正在給念念換尿布。
小家夥今天精神好了些，攥著她的手指咯咯笑，小臉紅撲撲的像顆曬足了太陽的蘋果。林晚星剛把胡楊淚摻進溫好的奶粉裡，門閂“哢嚓“一聲斷了，木屑濺到她腳邊。
趙老四挺著啤酒肚堵在門口，金勞力士在手腕上晃得人眼暈——那是去年他非法砍伐百年胡楊賣的錢買的。身後跟著村支書和兩個穿聯防隊製服的，一個個橫眉豎眼，活像索命的判官。
“林晚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趙老四吐了口煙圈，煙蒂扔在剛掃過的院子裡，“我那侄子趙虎額頭上的傷，你打算怎麼賠？“
林晚星把念念往繈褓裡裹緊了些，後背抵住炕沿——這是屋裡唯一能退的地方。昨天從衛生院回來她就沒合眼，用錄音筆裡的內容逼陳建軍和林曉月滾回了陳家老宅，本想喘口氣，沒想到趙家來得這麼快。
“他私闖民宅持械傷人，我正當防衛。“她聲音穩得像胡楊林裡的老樹根，“要賠也是你們賠我醫藥費。“
“喲嗬？“趙老四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扭頭衝村支書笑，“張書記你聽聽，這窮酸丫頭還懂法？“
張書記是個地中海發型的矮胖子，搓著手打官腔：“晚星啊，話不能這麼說。趙老板是咱們村的納稅大戶，趙虎年輕不懂事，你一個婦道人家讓著點怎麼了？“他話鋒一轉，從公文包裡掏出張紙，“再說了，你們家確實欠著趙家的錢。“
那張A4紙被推到林晚星麵前，打印的“欠條“兩個字歪歪扭扭，下麵是一串觸目驚心的數字：伍拾萬元整。欠款人簽名處，赫然是“林建國“三個字——她爹的名字。
“這是假的。“林晚星的指尖冰涼，“我爹根本不識字，怎麼可能簽字？“
“放屁！“趙老四身後的跟班吼道，“你爹上個月來求我們趙家借錢給你弟蓋房，親手按的手印！現在想賴賬？“
林晚星盯著欠條上的紅手印，突然想起上個月爹來村裡，說弟弟林強在縣城搞對象，女方要十萬彩禮。她當時剛給念念買完奶粉，兜裡隻剩五塊錢，爹罵了句“沒用的東西“就走了，原來竟是去求了趙家？
“就算借錢，也不可能五十萬。“她咬緊牙關，“我爹還不起這個數。“
“怎麼還不起？“趙老四突然笑了，眼神像毒蛇似的纏上西牆根那棵老胡楊，“你家不是有300畝胡楊林嗎？那片地靠近水源，我開發旅遊區正好用得上，抵賬夠夠的。“
來了。
林晚星心裡冷笑。繞了這麼大圈子，還是為了爺爺留下的那片林子。
“地是爺爺留給我的，不換錢。“她把念念抱得更緊，小家夥像是察覺到媽媽的緊張，癟著嘴要哭。
“由不得你！“趙老四突然提高音量，“張書記在這兒作證，三天之內不把地契交出來，我就叫推土機把你這破房推平！到時候你和你這小雜種，都給我睡沙子裡去！“
聯防隊的人開始在院子裡轉悠，腳把剛曬的棉花稈踢得亂七八糟。張書記假惺惺地勸：“晚星啊，識時務者為俊傑。趙家能看上你家的地是抬舉你，你弟的婚事也能解決，一舉兩得嘛。“
“解決？“林晚星猛地抬頭，眼裡的血絲看得人發怵，“用我女兒的活命地，給我弟換彩禮？你們還是人嗎？“
“你個小賤人敢罵我？“趙老四揚手就要打過來。
“誰敢動我姐！“
院門口突然傳來喊聲，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是林強？
可衝進來的卻是林建國，她那個半年沒露麵的爹。他手裡攥著根扁擔，臉紅得像喝了酒，看見趙老四卻立刻堆起笑：“趙老板，您彆跟丫頭片子一般見識，我來了我來了。“
林晚星看著他諂媚的樣子，心一點點沉下去。
“爹，這欠條是假的......“
“啪！“
清脆的耳光抽在臉上，打得林晚星耳朵嗡嗡響。
林建國的手還揚在半空，唾沫星子噴了她一臉：“你個死丫頭！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趙老板頂嘴！我告訴你，賣地給你弟娶媳婦，天經地義！“
他搶過那張假欠條，指著上麵的手印：“這就是我按的！趙家幫咱們家，你不感恩就算了，還想賴賬？我沒你這個女兒！“
念念被嚇得“哇“地哭起來，小臉憋得通紅。林晚星顧不上臉上的疼，趕緊拍著女兒的背哄，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下來，砸在念念的繈褓上。
這就是她的親爹。
為了兒子，能把女兒和外孫女往死裡逼。
【係統提示：檢測到宿主親屬惡意傷害，觸發“胡楊之怒“狀態，臨時解鎖技能“辨偽“——可識彆偽造文件的破綻。】
林晚星的視線突然變得清晰，欠條右下角的紅手印邊緣，有一圈極淡的墨痕——那是用印泥按在複寫紙上的痕跡，真正的手印絕不會有這種毛邊。
還有簽名處的“林建國“三個字，雖然模仿了她爹歪歪扭扭的筆跡，但“建“字最後一筆的彎鉤，比她爹平時寫的多出半寸——這是趙老四那個念過初中的秘書的筆跡特點。
證據！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她保持清醒。
“地契在我爺爺的木箱裡。“林晚星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建國和趙老四。
林晚星低著頭，劉海遮住眼裡的寒光：“我去拿。但你們得保證，拿到地契就走，彆嚇著孩子。“
趙老四眼裡閃過得意，揮手讓聯防隊讓開：“算你識相。張書記，你跟她去拿，我在這兒等著。“
林建國急著表功，搶著說：“我去我去！那箱子鑰匙我知道在哪兒！“
林晚星沒說話，抱著念念往裡屋走。經過爹身邊時，她聞到他身上有股廉價的白酒味，還有......趙曼妮常用的那款香水味。
她的心像被冰錐刺穿。
原來不止是為了林強的彩禮。
爹早就被趙家收買了，說不定連陳建軍和林曉月的事，他都摻了一腳。
裡屋的木箱鎖著，林建國果然從炕洞裡摸出把銅鑰匙。他哆嗦著開鎖時，林晚星悄悄按了下藏在袖口的錄音筆——那是她昨天從陳建軍兜裡搜出來的，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快點！“趙老四在外屋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