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井房的柴油燈被風吹得搖晃，在牆上投下滿地扭曲的人影。林晚星剛從市裡回來，褲腳還沾著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就被村民們堵在了院子裡。老李頭拄著拐杖站在最前麵，煙袋鍋在手裡攥得發亮，身後的人手裡都捧著東西——紅布包著的錢，竹籃裝的雞蛋，還有用麻繩捆著的新摘棉花。
“晚星丫頭，你可算回來了。“老李頭往門檻上啐了口唾沫，把煙袋往腰裡一彆，突然從懷裡掏出個鐵皮盒子，“嘩啦“一聲倒在桌上。花花綠綠的零錢滾出來，最大麵額是五十，最小的是一毛，在燈光下閃著油亮的光，顯然是被人摸了無數遍。
“這是我攢的養老錢，八千三。“老李頭的手在錢堆上按了按，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你彆嫌少，能救念念一命就行。“
林晚星的喉嚨突然哽住，說不出話。她認得那個鐵皮盒，是老李頭裝降壓藥的，上次幫他整理床鋪時還看見過，當時裡麵隻有幾張皺巴巴的毛票。
“李伯......“
“先聽我說。“老李頭擺擺手，指著身後的王二柱，“二柱家剛賣了春耕的種子，湊了五千；張寡婦把她男人留下的銀鐲子當了，換了三千二；連村頭放羊的劉老五都把賣羊羔的錢送來了，一千五......“
他一個個數過去，每個人名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林晚星看著桌上越堆越高的錢，突然發現每張紙幣上都沾著細小的沙粒，有的還留著汗漬暈開的痕跡——那是紅柳村的人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地摩挲過的證明。
“總共是三萬整。“王二柱的媳婦掏出個塑料袋，把零錢一張張捋平，“我們知道不夠，但是......“
“夠了。“林晚星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她走到桌前，慢慢蹲下去，手指撫過那些帶著體溫的錢。最小的那枚一毛硬幣邊緣已經磨平，上麵的國徽模糊不清，卻比任何金銀都要耀眼。
“我給大家打欠條。“她轉身去翻合作社的賬本，筆尖在紙上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不對，應該記在合作社的賬上。“
賬本翻開在最新一頁，上麵還記著昨天賣棉花的收入。林晚星蘸了蘸墨水，一筆一劃地寫下：“今收到紅柳村村民捐款三萬整，用於念念醫藥費。此款算作合作社借款，日後加倍償還。欠款人：林晚星。“
她的筆尖很穩，每一個字都像刻在石頭上。寫完後，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錢，往每個人手裡塞：“這錢我不能要，你們還要過日子......“
“你這是打我們的臉！“老李頭突然發火，拐杖往地上一頓，“當年你爺爺守林子，誰家沒受過他的恩惠？我兒子小時候掉進冰窟窿，是你爺爺跳下去救的！現在輪到你有難處，我們能眼睜睜看著？“
張寡婦抱著懷裡的念念——孩子燒剛退，被她接回村裡照看——突然抹起眼淚：“晚星丫頭，你就收下吧。念念是咱們紅柳村第一個娃娃，我們不能讓她有三長兩短。“
村民們紛紛附和，把錢重新推回桌上。王二柱的兒子突然跑進來，舉著個存錢罐：“我這裡還有錢！“摔在桌上才發現，裡麵全是鋼鏰，叮叮當當地滾了一地。
林晚星看著滿地的硬幣，突然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裡湧出來。她以為自己早就被生活磨得刀槍不入，可這些滾燙的心意，還是像胡楊的根一樣，紮進了最軟的地方。
【係統提示：檢測到村民集體善意，觸發“民心值“機製。當前民心值100點，可兌換“群體防護“技能，降低紅柳村遭遇自然災害的概率。】
麵板在眼前亮起，林晚星卻第一次沒有在意。她知道，這些不是冰冷的數值，是活生生的人，是這片被風沙吹打的土地上，最珍貴的寶藏。
“我收下。“她擦乾眼淚，把錢仔細地收進布包，“但不是捐款，是借款。等合作社的棉布賣了錢，我第一時間還。“
老李頭這才露出笑容，往她手裡塞了個烤紅薯：“趁熱吃，你三天沒合眼了。“
正說著，院門外突然傳來摩托車的聲音。牧雲騎著輛半舊的嘉陵，車鬥裡裝著個藥箱，膝蓋上的繃帶又滲出血來，顯然是剛從鎮上回來。
“我去縣醫院問了，“他跳下車時踉蹌了一下，扶住車把才站穩，“醫生說念念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每天費用能降一半。“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鬆，剛想說話，就看見牧雲從藥箱裡拿出個信封：“這是護林站給的補助，五千塊。說是......說是表彰我上次阻止偷獵。“
林晚星認得那個信封，是他昨天偷偷讓護林站的同事幫忙取的。她接過信封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突然想起他趴在暗河旁的石頭上，用這雙手一點點刨開沙土的樣子。
“夠了。“她把所有的錢都放進鐵皮盒，“加上王二柱他們送的五萬，還有預售棉布的三萬，醫藥費夠了。“
村民們爆發出一陣歡呼，有人開始張羅著要去鎮上買鞭炮，被林晚星攔住：“等念念徹底好了，咱們在合作社擺流水席，讓全村人都來吃。“
笑聲漸漸散去，村民們陸續回家。張寡婦把念念遞給林晚星，小聲說：“丫頭，我剛才去井邊挑水，看見趙曼妮家的拖拉機停在村口，鬼鬼祟祟的。“
林晚星的心沉了一下。趙曼妮被稅務局的人帶走後，她以為能消停幾天，看來是自己想簡單了。
“我知道了。“她摸了摸女兒滾燙的額頭，“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著。“
夜深了，油井房裡隻剩下她和念念。林晚星抱著女兒坐在油燈下，看著鐵皮盒裡的錢，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一句話：“紅柳村的人，就像沙漠裡的胡楊，平時看著各長各的，根卻在地下纏在一起。“
她輕輕吻了吻念念的額頭，小家夥在夢裡咂了咂嘴，像是在吃什麼好吃的。林晚星拿起合作社的賬本，翻到借款那一頁，突然在“加倍償還“後麵，又添了一行小字：“此生此世，守護紅柳。“
就在這時，係統突然發出急促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