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那雙淺褐色的眸子微眯，審視的意味更濃了。
或許是出於掌控的本能，又或許是江銜月表現得格外無害。
他身體微微前傾，靠近了病床。
“嗯？”
那張溫潤俊美的臉離江銜月更近了。
就是現在！
江銜月積蓄起全身的力氣，猛地抬起頭。
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在裴忌完全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她的吻精準地印上了他的唇！
“唔！”
裴忌的身體瞬間僵直！
他瞳孔驟縮，大腦一片空白。
溫潤如玉的假麵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
他完全沒料到這個江月會如此大膽、如此瘋癲、如此……不合邏輯！
然而，就在雙唇相觸的刹那——
一股難以言喻，帶著赤焰氣息的力量。
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從裴忌的唇間洶湧倒灌回她的身體。
嗡——！
劇烈的眩暈感伴隨著強烈的白光在兩人腦中同時炸開！
時間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凝固、拉長、扭曲。
眼前的病房景象寸寸剝落。
取而代之的，似乎是某個被遺忘在時光夾角裡的記憶碎片。
殘陽如血。
數萬怨靈的尖嘯在耳邊回蕩，這似乎這一個山穀。
江銜月跪在一片狼藉之中，緊緊摟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一身玄色長袍，暗紅的血浸透了胸前的布料，也染紅了她的雙手和衣襟。
他的臉蒼白如紙，毫無生氣，但眉宇間那份冷峻孤傲，即使瀕死也未曾消散。
那張臉……分明就是裴忌！
巨大的、撕心裂肺的悲痛，狠狠砸在江銜月的靈魂深處，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聽見自己發出泣血般的哀鳴。
懷中的男人艱難地抬起染血的手，似乎想撫上她的臉。
渙散的瞳孔努力聚焦，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終，眸子裡那點微光徹底熄滅，緊握著的手也頹然鬆開……
幻象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
“砰！”
現實世界的聲音猛地灌回耳中。
那是裴忌因極度震驚而猛地後退，撞到身後椅子發出的聲響。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是她！
居然是她！
那個糾纏了他二十多年、讓他無數次在午夜驚醒的噩夢！
那個看不清麵容、卻讓他一次次甘願付出生命去保護的女人！
那個他已經為之付出八世生命的人……竟然是她？！
巨大的信息衝擊讓裴忌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引以為傲的冷靜、算計、掌控力，在這突如其來的真相麵前，潰不成軍。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何而來，忘記了那些精心準備的試探和懷疑。
他猛地轉身，步伐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蹌。
他需要空間，需要時間，去消化這顛覆一切的信息。
“砰！”
病房門被用力關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指尖殘留的觸感還在，那股倒灌的力量在枯竭的經脈裡微弱流轉。
江銜月靠在床頭，病房的消毒水味蓋不住記憶裡濃重的血腥。
荒謬感先衝上來。
她找了百年的記憶碎片，竟然跟這個一身麻煩、吸乾她法力的潔癖男綁在一起？
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