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佝僂的身影沒有回頭,隻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模糊的“嗯”,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朽木。
江銜月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店鋪角落裡一些極其突兀的東西吸引了。
在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旁邊,散落著幾件小孩子的玩具。
一個褪了色的破布娃娃,歪著腦袋躺在角落裡。
地上還有幾個磨損嚴重的塑料積木。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靠近蛇爺坐著的矮凳附近,一件小小的兒童背帶褲,被隨意地搭在一個木箱子上。
“坐。”
一道沙啞得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江銜月的思緒。
眼前,擺著兩個蒙著厚厚灰塵、看起來隨時會散架的小馬紮。
馮庸連忙道謝,用袖子抹去一個板凳上的灰,自己坐了另一個。
身體繃得筆直,自己隻敢坐半個屁股。
江銜月嘴角翹了一半,那頭,蛇爺終於緩緩地、以一種極其僵硬扭曲的姿勢,轉過了身。
他的臉,終於在昏暗搖曳的油燈光下顯露出來。
那是一張布滿深刻皺紋、如同風乾橘皮般的臉,皮膚是病態的灰黃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渾濁不堪,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瞳孔卻細如針尖。
在兩人身上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江銜月身上,開門見山,毫無寒暄:
“尋人?”
他說話時,嘴角幾乎沒動,聲音像是直接從胸腔裡擠出來的。
馮庸立刻像得了聖旨,臉上諂媚的笑容更盛,搶著回答。
“蛇爺您真是神機妙算!未卜先知!我這朋友確實是想打聽點消息,找個人!您看……”
蛇爺對馮庸的奉承充耳不聞,那雙冰冷的眼睛依舊牢牢鎖定著江銜月,似乎在等待她的確認。
或者是,在觀察她的反應。
江銜月心中好笑。
尋人?
來這歸墟蛇爺鋪子的,十有八九都是“尋人”!
尋仇人、尋恩人、尋死人、尋活死人……這老鬼不過是看準了這地方的本質,猜了個最大概率的答案罷了,裝什麼高深莫測?
比周不移差遠了,就連方越也比不上。
邊想著,她臉上卻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急切和恭敬。
微微欠身,順著馮庸的話頭:“是,蛇爺慧眼。晚輩確實想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她沒有直接說出名字或特征,這是規矩,也是試探。
蛇爺那枯樹皮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針尖般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仿佛在聚焦。
他那隻如同枯爪般的手,在油膩的黑袍上摸索了一下,然後緩緩抬起,指向店鋪角落裡一個蒙著黑布的籠子狀物體。
“代價。”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毒蛇吐信,“尋人……要看尋的是什麼‘人’,又值什麼‘價’。”
隨著他的動作,那黑布覆蓋的籠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其輕微地蠕動了一下。
馮庸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