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確實是仲氏給他的。
把孩子扔去亂葬崗確實是母親的提議。
他為什麼要替她們受懲罰?
想明白這點,他將藥從密室取出,尋了機會,分彆下給仲氏和母親。
仲氏吃了藥後,夜裡怎麼都無法入睡。
白天亦然。
找大夫看了也不頂用。
熬了四五天,終於能睡了,眼睛卻再也看不到光亮了。
母親吃完藥第二天就癱瘓在床。
大夫說是中風,要慢慢調理。
但也不見起色。
她從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國公府老夫人,成了隻有眼睛能動彈,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老太太。
他去看她,她發出嗬嗬聲,似要說什麼。
“母親放心,我會看著她們,讓她們好好照顧您的。”
母親眼裡的光一下子黯淡了。
他明白,她是想求他給她個痛快。
她這人,向來高傲,不然也不會因宗氏目睹自己失禁就不待見宗氏,要把她留下的唯一血脈扔去亂葬崗。
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若痛痛快快送母親去死,宗氏的鬼魂覺得不痛快,回頭找他索命怎麼辦?
他隻能當一回不孝子。
仲氏不明白為何自己突然就睡不著,突然就失明了。
她讓人請遍京城名大夫,又請了禦醫,每個人都說眼睛沒問題,可能是情誌病的影響。
得了情誌病的人,有胡言亂語的,有幻視幻聽的,有厭食暴食的,也就有像她這樣,眼睛完好卻不能視物的。
可她身體康健,萬事如意,心想事成,長富久安,除了參加壽陽公主婚宴出了點岔子外,什麼煩心事都沒有!
她怎麼會得情誌病?
這太荒謬了!
眼睛看不見後,她分不清白天黑夜,生活作息全部亂套,府裡的事完全沒法管。
但這些還不是最緊要的。
最緊要的是,她哪都去不了了!
身為國公夫人,她最大的嗜好,就是去各府參加宴會聚會,和那些夫人曬出新入手的美衣華服,精美珠寶,感受她們豔羨的目光。
或者邀請她們來自己府上,看看新造的園子,新增的奇花異草,新包的戲班子……
如果她不能視物的話,她的財富,她的品味,她的社交禮儀,她的美好品德,她的慷慨性格,豈不是全都毀了?
從此人們提起她,隻會可憐她,憐憫她,同情她。
“哎,好端端一個人,竟然成了瞎子……”
這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她咬咬牙,開出天價懸賞,招募天下奇醫,來為她治眼疾。
有不少人上門,但都是江湖騙子,被她讓人打出門去。
卻有一個邋遢道士,看過她後,說了句:“夫人這症狀,聽起來不像是生病,像是中毒。”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驀地想起,當年宗氏吃了她尋來的“百愁散”,也是所有大夫都看不出她中了毒,以為她得了情誌病。
她和宗氏一樣!
都中毒了!
誰給她下的毒?
她平日飲食明明很小心,飯菜都是在小廚房做的,廚娘是跟隨她多年的心腹,一家老小全被她捏在手裡,斷無可能背叛。
將失眠前接觸的人全都過了一遍後,她終於想起,寧則明那天來她這裡喝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