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認真真寫了折子,也認認真真上奏,卻沒能撼動皇後分毫的紀長卿散朝後心情十分沉重。
沉重得就像年三十晚上出門討要工錢,卻空手而歸,不知如何跟等米下鍋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幼兒交代的窮漢。
有那麼一瞬,他想動用自己埋在宮裡的暗樁,不惜一切代價刺殺皇後。
但暗樁的命也是命。
無法確保他們全身而退的情況下,他不能讓他們做無謂的犧牲。
也不能顧頭不顧腚。
才參完皇後,皇後就被刺殺了,讓陛下怎麼想?
——你紀長卿今天廢不了皇後就戮鳳,明天說服不了朕是不是要屠龍?
他才出人頭地,可不想那麼快人頭落地。
可是,昨日他還信誓旦旦要讓皇後付出代價,今日就兩手空空回府。
顏麵何存?
尊嚴何在?
見上官牧優哉遊哉地走在他前麵,他眯了眯眼,快步上前,攬上他的肩膀,悄聲問道:“你爹馬球賭彩輸了,回家是怎麼跟你娘交代的?”
上官牧父親好賭馬球,但十賭九輸,常常把身上銀子敗光,連衣物都送去當鋪抵押。
如此傾家敗業,紀長卿卻不曾聽上官牧那位郡主出身的母親傳出過怨言。
上官牧挑眉:“你問這個作甚?還沒娶妻就來討經啦?”
紀長卿板著臉:“你愛答不答。”
上官牧笑了好一通,方道:“我爹每次輸了錢回來,跟個丫鬟似的,給我娘端茶遞水,捶肩捏背,沐足洗發,把我娘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娘也就不和他計較那點銀子了。”
頓了頓,又道:“我懷疑他是故意輸的,好給自己的溫柔小意找個理由,免得旁人說三道四。”
紀長卿:“……”
怎麼答著答著喂起狗糧來了?
不過確有可取之處。
回官署後,他吩咐百福:“買一頭肥羊回府,讓人宰殺乾淨,留待我下廚。”
百福領命而去。
下午回府,紀長卿一頭鑽進廚房,做了一桌全羊宴。
馮清歲過來見了,疑惑地看向戚氏:“娘,今兒是什麼日子?您的生辰?”
戚氏搖頭:“我生辰還沒到呢,得問長卿。”
“想吃就做了,哪來那麼多講究。”紀長卿道,“趕緊動筷,不然菜要涼了。”
馮清歲啃著香噴噴的羊排,喝著鮮美的羊蠍子湯,間或吃一筷子蔥爆羊肉鹵羊肝什麼的,感覺比過年還舒暢。
隻是紀長卿時不時覷來的心虛眼神,讓她有點迷惑。
他心虛什麼?
湯裡沒加巴豆吧?
反正她沒喝出來,也沒在菜裡吃出不該有的味道。
算了,美食大過天,等她吃飽喝足再說。
等放下筷子,紀長卿總算解開謎底:“我參了皇後,希望陛下能廢黜她,但陛下置之不理。”
馮清歲“哦”了一聲。
原來是為這事。
戚氏白了自己兒子一眼:“忒不中用。”
紀長卿:“……”
感覺心口中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