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常安街,青石路上積著大大小小的水窪。
鳥雀自簷頂掠下,落在水窪邊,剛將尖喙探入水麵,便被身後傳來的鳴鑼聲驚飛。
一條披麻戴孝的長隊出現在長街儘頭。
喪鑼開道,銘旌引魂。
捧著黑底金字牌位的年輕男子領著一副由十六人合抬的黑漆棺木緩緩走來。
棺木右側,跟著一個年輕女子,手扶棺蓋,神情哀戚,臉色蒼白。
大街兩側宅院,聽見鑼聲擠在角門探頭探腦張望的下人,瞥見牌位上描金的“紀氏二房長卿靈位”八字,瞳孔巨震。
被任命為欽差大臣,去河州賑災平叛的丞相大人……歿了?
怎麼可能!
一定是他們開門的姿勢錯了。
將門合上,重新打開後,見還是同樣場景,同樣靈牌,他們咽了口唾沫,彼此對視了一眼。
天呐!
紀相真的死了!
震驚過後,他們拔腿跑向內宅。
“老爺,夫人,出大事啦……”
扶靈隊伍在紀府正門前停下,馮清歲轉頭看向棺木,摩挲著漆黑棺蓋。
“二爺,我們到家了。”
紀府大門打開,順子興高采烈衝出,剛要熱烈歡迎自家二爺回府,漆黑棺木映入眼簾,表情瞬間凝固。
“這、這……”
他倒退了兩步。
“二、二爺他……這不是真的吧?”
他滿臉驚恐地看向馮清歲。
馮清歲垂眸。
“二爺他,殉職了。”
“撲通”一聲,順子跌跪在地。
“二爺——”
聞聲趕來的下人看到這一幕,也都驚惶跪地,痛哭流涕。
“你們回來啦?快讓我看看瘦了還是黑了。”
戚氏領著福嬤嬤從二門出來,臉上寫滿驚喜與期待。
見下人跪了一地,哭聲震天,疑惑地停下腳步:“大好日子,你們哭什麼?”
下人們聞言,哭聲愈發淒烈。
“嗚嗚!老夫人,二爺他……”
戚氏猛然抬頭,朝大門看去,臉色瞬間蒼白。
福嬤嬤趕緊扶住她。
“我怎麼又做夢了?”
戚氏扭頭看向福嬤嬤。
“長風都走了大半年了,我怎麼又夢見他被送回來了?”
福嬤嬤眼裡的淚水瞬間噴湧而出。
戚氏掙脫她的手,朝大門走去,邊走邊道:“這次的夢也太假了,竟把長卿的名字給寫到了牌位上。”
她徑直走到馮清歲跟前,拉著她的手道:“清歲倒是提前上門了。”
馮清歲輕喚了聲:“娘。”
“哎!”
戚氏應了一聲,看向捧著靈牌的燕馳。
“怎麼是你捧著牌位?長卿呢?這夢真是錯漏百出,這也對不上,那也對不上……”
馮清歲伸手抱住她。
“娘,是二爺走了,不是長風。”
“你在胡說什麼?”戚氏擰眉,“長卿在河州賑災平叛呢……”
馮清歲鬆開她,從懷中掏出紀長卿的隨身玉佩,哽咽道:“娘,我們剿滅所有叛軍後,遇到了刺客,二爺他……”
她泣不成聲。
戚氏接過玉佩,怔怔地看了片刻。
而後身子一軟,朝前栽去。
“娘!”
紀府的哭聲,傳遍了常安街大宅小院。
西紀府裡,紀鴻德聽完下人稟報,久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