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說完,五花就將驢車趕了出來。
馮清歲招呼道:“帶路吧。”
戚玉真點頭,隨後上了自己坐過來的馬車。
到了聞既明的居處,已有大夫候在那,踟躕道:“這刀身有點寬,我不敢拔……”
怕拔刀後加速失血,反倒要了聞既明性命。
聞既明聞言,把自己的後事都想好了。
正要吩咐小廝,戚玉真領著馮清歲走進來。
他忍著痛道:“玉真,你來得正好,我有不少東西要留給你和倆孩子,首先是現銀,我大概有……”
戚玉真打斷他的話:“等你快歇氣了再說,先讓馮司丞看看。”
聞既明:“……”
京中最擅治刀傷的大夫都沒轍,馮司丞看了又有什麼辦法?
但他知戚玉真迷信馮司丞,唯有把遺囑咽回去。
“麻煩馮司丞了。”
馮清歲觀察了一下他傷口處滲出的鮮血,見血量不多,血色也很鮮亮,估計不曾傷及肝脾。
又伸手觸摸了一下他的腹部,沒有膨脹跡象。
便先用棉布按壓止血,而後拔了匕首,快速清創縫合,敷上金瘡藥,綁上腹帶。
而後開了個方子給聞既明的小廝。
“按上麵寫的煎藥服藥。”
又叮囑聞既明:“臥床休息十二個時辰後才能起來活動,刀口不能沾水,不要吃辛辣刺激或者寒涼的吃食……”
聞既明神色恍惚。
這就……完事了?
馮清歲笑道:“你運氣好,沒傷到肝臟、腸道和大動脈,不然就懸了。”
聞既明反應過來,感激道:“是馮司丞醫術好,幫我撿回了一條命。”
說完看了眼尚未離去的大夫。
大夫:“……”
他跟馮司丞能比嗎?
刀身那麼寬,就算隻刺傷腹壁,拔出來也可能止不住血,他又沒有馮司丞這手縫合本事,當然要慎之又慎。
他厚著臉皮上前請教:“請問馮司丞縫合用的什麼線和手法?”
馮清歲詳細和他說了。
他感激不已:“多謝馮司丞賜教,草民行醫十年,不如馮司丞一番點撥。”
馮清歲笑道:“你若想精進,可以看看太後出的醫書,我的醫術,是跟太後學的。”
大夫如獲至寶。
拜謝道:“草民這便去書坊買書。”
說完躬身告辭。
聞既明訝異道:“馮司丞的醫術,是跟太後娘娘學的?”
馮清歲點頭。
聞既明震撼不已。
誰說高手在民間?
高手明明在宮裡。
難怪先帝不遺餘力地尋找太後,又力排眾議立太後為後。
他可得好好謝謝馮司丞才行。
馮清歲離開後,他讓人備了百兩金和一斛龍眼大的南珠送去宗府。
又對戚玉真道:“我跟身邊人說了,那刺客是奔著我來的,你彆說漏嘴。”
戚玉真奇道:“這有什麼好瞞人的?”
聞既明當然是怕他母親知道了,怪到戚玉真頭上,但他知道戚玉真不在意他,也不在意他母親會怎麼想,便扯了個借口。
“這樣我好動用聞家的人去找人。”
“你安心養傷便好,衙門自會緝凶,”戚玉真道,“若是勞心費力,回頭落下病根,我可不認賬。”
聞既明:“……”
“我不會仗著救命之恩賴上你的。”
刺客是誰派來都還不知道,萬一和他有關呢?
戚玉真看著他因為失血而有幾分蒼白的臉色,歎了口氣。
“我向來恩怨分明,你幫了我,我會記著你的恩情,日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肯定會重重報答,你不必和我客氣。”
聞既明點頭:“好。”
“你想見孩子嗎?”
戚玉真問道。
“我帶他們過來。”
聞既明剛在鬼門關走了一圈,自然想見一見倆孩子,便道了聲“好”。
戚玉真於是回院抱孩子。
她剛離開,聞既明母親朱氏便帶著俞家六小姐來了。
朱氏進屋看到兒子躺在床上,腹部裹著厚厚一圈繃帶,眼圈霎時紅了。
“什麼人這麼膽大包天,竟連兵部侍郎都敢刺殺。”
她又驚又怒。
“可曾傷到臟器?”
聞既明搖頭,瞥了眼她身後跟著的俞雪蘅,道:“娘,我如今袒胸露腹,不好見外人。”
俞雪蘅臉色微紅,趕在朱氏開口前道:“伯母,我到外頭看看煎藥需不需要幫忙。”
說完轉身出了房門。
朱氏瞪了聞既明一眼。
“你們倆打小一塊長大的,你打赤膊的樣子她都見過,有什麼好忌諱的。”
聞既明:“……”
“娘,三十個月的孩子和三百個月的孩子,能一樣嗎?您向來注重禮節,怎麼連男女七歲不同席都忘了?”
朱氏在他床榻邊的圓凳坐下。
“雪蘅又不是外人。”
聞既明朝門口看了眼,見地麵有人影晃動,知俞雪蘅就站在外麵,壓了壓嗓音,道:“娘,有件事我得告訴您。”
“什麼事?”
“大夫說我傷到了要害,日後恐怕不能人事。”
“什麼?!”
朱氏如遭雷劈。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聞既明的眼睛,見他不像撒謊,顫聲道:“哪個大夫診的?”
聞既明說了自己先前請來的大夫的名字。
朱氏攥緊拳頭:“郝大夫是治外傷的,未必看得準,娘再給你請彆的大夫看看。”
聞既明搖頭。
“太醫也來看過了,也沒轍。”
馮司丞是防疫司的,防疫司是太醫院的,四舍五入,馮司丞看過就是太醫看過了。
朱氏錯愕:“太醫也沒辦法?這可怎麼辦?你還這麼年輕……”
聞既明寬慰道:“我已經有後了,不能人事也沒什麼,你彆推彆人家姑娘進我這火坑就好。”
門外俞雪蘅聽了他們母子的對話,臉色灰暗了幾分。
忍不住看了眼抱著倆孩子站在自己身側的戚玉真。
戚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