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懸紅,既是生計,也算一樁善事,積些微末功德。”
他掰開一個饃饃,乾硬掉渣。
“弟子明白!”齊雲立刻點頭,心中那點因仙火拳法而起的飄然瞬間落地。
是啊,再玄妙的仙火,再精深的拳法,眼下也換不來一個熱乎的饃饃。
這煙火人間,柴米油鹽,才是此刻最真切的。
他抓起一個饃饃,用力啃了一口,粗糙刮喉,卻也踏實。
師徒二人草草果腹,便出了“悅來”那破敗的店門。
日頭偏西,將慶陽城高低錯落的屋影拉得老長,狹窄的街巷裡彌漫著炊煙、塵土和隱約的牲口糞味。
玄璣子腳步不快,帶著齊雲,避開主街的喧囂人流,七拐八繞,竟領著齊雲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張府那高大院牆的側後方。
這裡是一條僻靜的後巷,青石板路縫裡滋長著頑強的野草,牆角堆著些破筐爛瓦,鮮有人跡。
張府那高聳的青磚院牆投下大片濃重的陰影,將巷子襯得格外陰涼。
玄璣子停下腳步,背對著那森嚴的院牆,目光在巷子兩頭掃了掃。
確認無人,他枯瘦的手探入洗得發白的道袍袖中,再伸出時,指間已拈著一張裁剪方正、邊緣磨損的暗黃色符紙。
紙上用朱砂繪著繁複扭曲的符文。
老道神色肅然,左手捏了個極其古怪的法訣。
拇指緊扣無名指根,食指、中指、小指如三炷香般筆直豎起,指尖微微顫動,仿佛在虛空中勾連著無形氣機。
他口中念念有詞,音節短促拗口,低沉得如同地底深處的囈語:
“天清地寧,穢氣分散…洞罡太玄,諸邪現形…敕!”
“敕”字出口的刹那,那暗黃符紙的尖端,“噗”地一聲,毫無征兆地騰起一簇幽藍的火苗!
火苗極小,卻極其穩定,無聲地舔舐著符紙邊緣。
紙張在火焰中迅速蜷曲、焦黑,卻無尋常紙張燃燒的煙氣,反而逸散出一縷縷極淡、近乎透明的青灰色煙氣。
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類似雨後青苔混著陳年艾草的奇異味道。
玄璣子眼神銳利,捏著燃燒符紙的右手移動,將那縷縷青煙精準地引導向自己的口鼻。
煙氣在他鼻下尺許處盤旋繚繞,隨著他深深的吸氣,鑽入他的鼻孔。
他閉目凝神,喉結滾動,胸膛隨著深長的吸氣而微微起伏,鼻翼劇烈翕張。
巷子裡靜得隻剩下符紙燃燒的細微劈啪聲。
然而,僅僅吸嗅了兩三息。
“呃!”
玄璣子猛地睜眼!眉頭瞬間擰成一個疙瘩,鼻子嘴巴皺縮成一團,像是猝不及防被人塞了一把腐爛的魚腸!
他觸電般將那快要燃儘的符紙殘骸甩在地上,枯瘦的手掌在鼻下連連扇動,驅趕那無形的穢氣,嘴裡還忍不住“呸呸”兩聲。
“師父,怎麼樣?”
齊雲見狀,心也提了起來,“真有妖鬼作祟?”
玄璣子好不容易壓下那口濁氣,臉色發青:“有!一股子醃臢腥臊的鬼氣!
還有…還有股子爛泥塘裡漚了的水腥腐臭!”
“凶不凶?”齊雲追問,拳頭下意識地握緊。
“哼!”玄璣子一甩袍袖,下巴微抬,“小鬼而已!隨為師斬妖除魔!”
“是!”齊雲精神一振。
他當即就轉身便朝著巷口大步邁去。
張府那氣派的黑漆大門就在前方不遠!
“回來!”腳步還沒邁出兩步,後衣領猛地一緊。
齊雲愕然回頭:“師父?張家不就是這個方向麼?”
他指著巷口外隱約可見的張家門樓飛簷。
玄璣子收回揪住他衣領的手。
“走錯啦。去什麼張家?”
老道轉過身,枯瘦的手指朝著與張家大門截然相反的、更深更暗的巷子深處一指,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去城北!”
“啊?”齊雲徹底懵了,呆立當場,腦子被這急轉直下的指令攪成了一鍋漿糊。
不去張家,怎麼去城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