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一片狼藉。
地麵坑窪,積著渾濁的汙水。幾根晾衣的竹竿歪倒在地上,上麵搭著辨不出顏色的破布。
牆角堆著爛木頭、碎瓦片和一堆散發著酸腐氣味的垃圾。
唯一的一間正屋,門窗同樣破敗不堪,糊窗的紙早就爛光了。
推開吱呀作響的屋門,一股濃烈的黴味、汗餿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帶著淡淡腥甜的鐵鏽味撲麵而來。
屋裡幾乎沒有任何像樣的家具,一張瘸腿的破桌子歪在牆角,上麵放著幾個豁口的粗陶碗,裡麵殘留著些黑乎乎、早已乾涸發硬的糊狀物,散發著餿味。
土炕上的破席子爛了大半,露出下麵發黑的土坯。
唯一顯眼的是地上摔碎的瓦罐,碎片和乾涸的粥漬混在一起。
目光所及,空空蕩蕩,不見那瘋婦人的蹤影。
玄璣子卻神色凝重,銳利的目光掃過屋內,最終停留在炕角一堆高高壘起的雜物上。
那是一些破爛的草席、幾件辨不出原色的爛棉絮、幾個空癟的麻袋胡亂堆疊著,幾乎遮住了後麵的牆壁。
老道緩步上前,伸出枯瘦的手,抓住那堆雜物最上麵一張半腐爛的破草席,輕輕掀開。
“啊——!!!”
一聲淒厲到非人的尖叫陡然炸響!
如同夜梟垂死的哀鳴,刺得所有人頭皮發麻!
雜物堆猛地一陣劇烈晃動!
一個身影如同受驚的野獸般從雜物堆後的陰影裡猛地竄出,蜷縮到更深的牆角,後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土牆!
是那個婦人!
她枯草般的頭發沾滿汙垢和草屑,胡亂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
露出的臉頰上,幾道青紫色的淤痕和尚未完全愈合的擦傷觸目驚心。
整張臉瘦得脫了形,顴骨高高凸起,麵色是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深陷的眼窩周圍是濃得化不開的、如同被墨汁浸染過的黑暈。
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劇烈收縮著,裡麵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瘋狂的凶悍。
她身上那件破爛的單衣幾乎不能蔽體,露出嶙峋的鎖骨和枯瘦的手臂。
而最讓人心頭發緊的是,她枯瘦如柴的雙臂,正以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死死地環抱著懷裡那個用一塊肮臟破布胡亂卷成的“繈褓”!
她緊緊地將那團破布貼在胸口,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枯槁的手指深陷進破布裡。
“滾!滾開!!”她嘶聲尖叫,聲音嘶啞破裂,帶著濃重的痰音和徹骨的恨意,口水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流下,“彆過來!你們這些惡鬼!休想抓走我的孩兒!滾開啊!”
她一邊尖叫,一邊胡亂揮舞著一條手臂,枯瘦的手指蜷曲如爪,做出撕抓的動作,目標直指離她最近的玄璣子!
“孩兒彆怕…彆怕…娘在…娘在這兒護著你…誰也搶不走…誰也搶不走…”
她低下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懷裡的破布團,聲音瞬間又變得異常輕柔扭曲,如同在哄一個真正的嬰兒,那反差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老天爺!真瘋了!徹底瘋了!”
門口的婦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和婦人可怖的模樣嚇得魂飛魄散,齊齊驚叫著後退,擠作一團,臉色煞白,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厭惡。
但明明剛才,她們還在可憐這婦人!
玄璣子沒有後退,他站在原地,目光掃過婦人青灰的臉龐和深重的黑眼圈,又掠過她懷中那團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繈褓”,眉頭鎖得更深,輕輕吐出兩個字:“鬼氣纏身,陰血侵染…已成巢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