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就吃,人之常情。
難怪能得真人青眼,收為高徒,這份率真坦蕩,便非常人可比!”
他順勢又舉杯敬玄璣子:“真人請!劣酒粗肴,不成敬意,萬望海涵。”
玄璣子無奈地搖搖頭,放下茶杯,對著孫知縣略一欠身:“福生無量天尊。劣徒窮苦出身,少識禮數,讓孫大人見笑了。”
“哪裡哪裡!”孫知縣連連擺手,隨即臉色一肅,切入正題,“真人,那妖孽之事,刻不容緩。
前日那畫影圖形,真人想必也見了。
下官再與真人細說端詳。”
他放下酒杯,聲音壓低,帶著驚悸,“這禍事,起於城外十裡坡的‘平安客棧’!
約莫八九日前,有行商路過,發現店門緊閉,血腥味衝天。撞開門一看……唉!掌櫃老夫婦,死狀……慘不忍睹,幾不成人形!
衙役去查,竟也失了蹤!後來在附近林子裡找到……找到被啃食過的殘骸!”
他喉頭滾動,仿佛還能聞到那股腥臭。
“自那以後,城中便不太平了!
先是城西柳條巷一個更夫,半夜撞見……撞見那東西趴在巷子深處啃食……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逃了性命,後麵根據其描述,這才畫出了那半人半鬼的模樣!
接著,南城、北城,接二連三有人失蹤!
前日……前日一隊五名巡夜衙役,連同水火棍、燈籠,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在城隍廟後巷,尋得……尋得半片撕裂的皂衣和一灘腥臭粘液!
算上最初那老夫婦和失蹤的衙役……前前後後,已有十二條人命啊!”
孫知縣的聲音帶著哭腔,“如今城中風聲鶴唳,百姓天一黑便閉戶不出,人心惶惶!下官……下官實在是……束手無策了!”
玄璣子聽完,枯瘦的手指在桌沿輕輕敲擊,神色凝重得如同化不開的濃墨。
“孫大人,那懸賞告示上的鬼物,貧道認得,乃是‘畫皮鬼’!
此獠最是凶險狡詐。
初時披張人皮,但還沒有人的習性,口不能言,人食不能吃!尚易辨認。
但它每噬一人,便能多竊一分精魂,多增一分偽裝之能!
如今它已害了十數條性命……”
老道抬起眼,目光銳利如電,“其披上人皮,混跡於這慶陽城中,隻怕已與常人無異!
氣息收斂,鬼氣深藏,尋常人眼,萬難分辨。
想要在這數萬生民之中將其找出,無異於大海撈針!”
孫知縣聞言,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額上冷汗涔涔而下,聲音都顫了:“真……真人!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難道就任其肆虐不成?
求真人務必想個法子!救我慶陽滿城生靈啊!”他幾乎又要離席下拜。
玄璣子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閃,斷然道:“唯今之計,隻有開壇設法,借天地之力,窺其妖蹤!”
“開壇?”孫知縣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聲道,“真人需要什麼?下官即刻去辦!傾全縣之力,也必為真人備齊!”
“嗯,”玄璣子微微頷首,語速清晰而沉穩,報出一串物事,“需潔淨院落一處,設三層法壇,以青石為基,不可有雜色。壇頂鋪整張黃布,需嶄新無瑕。
設主壇香案一張,需百年以上桃木心打造,長九尺,寬三尺三寸,時令鮮果五盤、淨水九壇……”
比起昨夜在貧民窟後巷那幾張破桌爛凳拚湊的簡陋法壇,此番所需,無論規模還是材質要求,都堪稱天壤之彆,足見玄璣子此次是要全力施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