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眉毛,那鼻梁……她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放下牌,手忙腳亂地從旁邊一個印著“雲嶺師院”字樣的帆布包裡翻出一份疊得整齊的《南江日報》。
嘩啦一聲抖開,手指急切地劃過版麵,停在社會新聞版右下角。
一張黑白的一寸照赫然在目!
照片上的年輕人,眼神有些茫然,正是學生證上的齊雲!
李娟猛地抬頭,手指激動地指著報紙,又指向齊雲的臉,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變了調:“你……是你!齊雲!報紙上這人!你……你沒失蹤?!”
這一嗓子,把周圍幾道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張強和劉文也驚呆了,湊過去看看報紙,又看看活生生的齊雲,兩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哎喲!我的天!齊……齊哥!”
張強最先反應過來,手足無措,臉臊得像塊紅布,說話都結巴了,“對……對不住!真對不住!我們……我們剛才瞎說的!嘴欠!
你千萬彆往心裡去!你看這事鬨的……我們還以為……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搓著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劉文也趕緊道歉,眼鏡片後的眼神滿是窘迫:“是是是,我們胡說八道!齊雲同學,你彆介意!這……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萬幸你沒事!”
齊雲看著他們窘迫又真誠的樣子,反倒笑了,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們說得也沒全錯,我確實是傻,莽撞了。
幸好命大,自己摸下山了。是昨天剛回來,報紙還沒來得及更新消息。”
牌是打不下去了。
李娟好奇又後怕地追問經過。
齊雲早有準備,編了個更圓乎點的故事:迷路,摔了個小坡,昏睡一夜,醒來發現離村口不遠了,說得平淡。
氣氛緩和下來,也到了飯點。
幾人各自拿出乾糧。
李娟是麵包和煮雞蛋,劉文是烙餅,張強帶了醬菜和饅頭。
齊雲解開他那巨大的蛇皮袋,掏出一大包油紙裹著的、熏得黑亮的臘肉和幾袋山核桃。“來,嘗嘗我們同學家的土貨,山裡味兒。”
肉香濃鬱,核桃酥脆,這頓簡陋的候車晚餐吃得格外香甜。
一核對車票,巧了,四人都是晚上十點那趟車去杭城方向,齊雲比他們多坐幾個站。
張強立刻熱情地拍胸脯:“齊哥,這下好了!咱們一路!路上有個照應!”
時間在年輕人的閒聊中過得快了些。
話題從找工作難易,到學校裡的趣事,再到對未來的憧憬。
張強想賺錢,覺得下海才有出息;劉文想考研,覺得知識改變命運;李娟則想當個好老師。
言談間,張強和劉文的目光總不自覺地往李娟身上瞟,帶著少年人藏不住的傾慕和爭搶著表現的小心思。
齊雲話不多,聽著,偶爾應和兩句,心裡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看他們,那些熾熱的理想,離他體內那點詭異的仙火太遠。
終於,廣播裡傳來檢票的通知,人群像開了閘的洪水湧向站台。
四人連忙收拾,跟著人潮擠。
張強自告奮勇,給大家打滿了水杯中的熱水,上車,眾人在悶熱潮濕的車廂裡,憑著一股子擠勁,總算搶到了兩排相對的位置。
安頓下來,火車在夜色中“哐當哐當”地啟動,單調的節奏像催眠曲。
興奮勁過去,疲憊湧上,張強靠著窗打起了呼嚕,劉文頭一點一點地小雞啄米,李娟也抱著包,眼皮沉重。
齊雲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模糊黑影,聽著鐵軌的轟鳴,意識也漸漸模糊。
不知睡了多久,車身猛地一頓,接著是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停了。
慣性讓所有人都向前一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