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齊雲頭套被粗暴地扯掉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一處農家院中。
齊雲眯起眼,適應著突如其來的光線。
昏黃,黯淡,勉強刺破濃稠的夜色。
一盞不知用了多久的燈泡,懸在低矮的屋簷下,光暈被無休止的雨絲切割得支離破碎,在濕漉漉的泥地上,投下一圈模糊的黃暈。
雨還在下,不知疲憊,敲打著瓦片、泥地,發出連綿不絕的沙沙聲,襯得這農家小院愈發寂靜。
他右邊是趙嶽,濕透的平頭還滴著水,臉上卻帶著一股子押送“大魚”上岸的興奮;左邊是那個騎哈雷的女子,黑色皮衣在昏光下泛著水亮,栗色卷發貼在頰邊。
“隊長!人帶回來了!”趙嶽的聲音帶著邀功般的響亮,穿透雨幕。
“路上挺老實,沒炸刺兒。”女子補充道。
齊雲的目光越過他們,投向院子的正前方。
屋簷下,一個披著件半舊軍綠外套的中年男人正抽著煙。
國字臉,棱角分明,像是被歲月和風雨硬鑿出來的,透著一股子沉甸甸的硬氣。
濃眉緊鎖,眉心刻著一道深深的豎紋。
他抽煙的姿勢很沉,一口下去,煙頭猛地亮起一截紅光,映亮了他那雙藏在眉弓陰影下的眼睛。
那眼神像探照燈,又沉又利,此刻正牢牢釘在齊雲身上,仿佛要把他從裡到外刮一遍。
他身邊還立著一男一女。
男的約莫二十七八,穿著洗得發白的夾克,身形精瘦,眼神活絡,帶著不加掩飾的好奇,上下打量著齊雲,嘴裡嘀咕著:“看著…也沒啥特彆啊?能搞出那麼大動靜?”
女的則更年輕些,紮著利落的馬尾,穿著素淨的棉布襯衣,模樣清秀靚麗,但眼神同樣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聞言也輕輕點頭,小聲附和:“是啊,會不會…搞錯了?”
趙嶽一聽就不樂意了,脖子一梗:“卵!沒啥特彆?
老子跟他交過手!力氣比我都大!一夜之內,從黔省來到雲省,還有!”他猛地指向齊雲,聲音拔高,“他包裡還有件道袍!”
“道袍”兩個字像根針,刺破了雨夜的沉悶。
一直沉默抽煙的中年男子終於開口了,聲音不高,瞬間壓住了趙嶽的咋呼。
他盯著齊雲,煙頭在指間明滅。
“齊雲。”他吐出一口煙,“你身上那件道袍,就是從神仙山上帶出來的?”
齊雲迎著那探照燈似的目光,心裡反而沉靜下來。
對方顯然已把他的底細摸了個大概。
他點了點頭,聲音在雨聲中顯得很清晰:“不錯,就是那件。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男人彈了彈煙灰,語氣聽不出喜怒:“我叫鐘衛國。
神仙山那檔子事兒,我們注意到了。
本打算等你回了杭城,再找你聊聊。沒想到....”
他頓了頓,眼神陡然銳利,“火車上出了那麼大的簍子!
一車廂的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們隻能放下手裡所有事,撲過去查。
還沒動身,一個本該在失蹤名單裡的人,從雲省冒出來了!齊雲!”
他向前微傾,那股無形的壓力更重了,“你不覺得,在問我們是誰之前,你自個兒是什麼人,乾了什麼事兒,好像更要緊?”
齊雲迎著壓力,嘴角扯出一個沒什麼笑意的弧度:“我說了,那事跟我無關。
我也是受害者。你們這位趙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