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出二十餘兩散碎銀子揣入懷中,又用那斷劍掘了個淺坑草草掩埋,立於墳前低聲誦念經文。
玄清靜坐驢背,閉目養神,唯有銅鈴在漸起的山風中輕響。
結束之後,二人繼續啟程,等到夜色四合之際,便在山林之中休息。
篝火劈啪,撕開沉沉夜幕。
齊雲將硬餅穿在樹枝上烤熱,掰了一半恭敬遞給玄清。
兩人就著皮囊裡的清水默默吃著。
火光躍動,映著玄清清臒的側臉。
他咽下最後一口餅,忽然開口:“雲兒,你五臟拳大成已近月餘,五行驚雷劍亦算入門。五臟之氣蘊養得…差不多了。”
齊雲霍然抬頭,眼中精光暴射,滿是壓抑不住的狂喜與期待:“師叔!您是說…”
“嗯。”玄清微微頷首,篝火在他眼中投下跳動的光,“今夜,便傳你本觀真正的根基大道。
五炁朝元功。”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鐘,撞入齊雲心湖。
“此功之要,在於將你五臟蘊養之五行氣,熔煉歸一,化生一縷先天‘真炁’!
以此炁為錐,叩開膻中‘氣海’玄關!
氣海一開,方如江河歸海,真炁方能周流運轉,生生不息,至此才算真正,踏入道途,為受籙之境!”
說到“受籙”二字,玄清眼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似追憶,又似悵惘。
“古之受籙,乃我道門無上大事。”
他語速放緩,帶著古老的韻律,“需築‘五方通明法壇’,焚香禱告,上達天聽,祈求祖師降下‘籙法敕令’。
此敕令,乃祖師認可之憑證,亦是勾連祖師法脈之橋梁。”
“籙分三等。”玄清伸出三根手指,篝火下指節分明,“最下者,‘尊師籙’,乃師尊親授,僅示傳承之序。
其上者,‘祖師籙’,需法壇感應,得祖師親賜法敕,持此籙者,修持本門道法事半功倍,更能借得一絲祖師庇佑。
至於那至高無上的‘天地籙’…”
他頓住,望向漆黑夜穹,目光仿佛穿透無儘時空,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縹緲:
“那便是天地交感,大道垂青!
據本觀殘存《道脈源流》所載,自開山祖師以降,唯其一人,得授天地籙!
持此籙者,幾近於道之子,其中玄妙…非我等凡俗所能揣測了。”
玄清長長一歎,那歎息在寂靜山林中格外沉重:
“奈何天地易變,道途多舛。
自乾元之亂後,五方通明法壇儘數失效,再也無法感應祖師,溝通上界。
祖師籙已成絕響。
如今各派所謂受籙,不過是行‘尊師籙’之儀軌,徒有其表,僅示法脈可傳罷了。”
篝火猛地爆開一個火星,映得齊雲瞳孔驟然收縮!
北陰酆都黑律法敕令!
眉心深處,那枚沉寂的玉簡仿佛感應到呼喚,微微灼熱。
一股難以言喻的洪流衝擊著他的心神。
那玉簡之中顯化的,難道就是師叔口中那至高無上、僅存於傳說中的…天地籙?!
他強行按住翻騰的心緒,手指無意識地撫上心口。
火光跳躍,將他低垂的臉龐映得明暗不定,唯有眼底深處,一點幽邃的光芒,比篝火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