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纖細,枯瘦,指甲縫裡嵌著烏黑的泥垢,帶著一股陳年棺木的腐朽氣,閃電般抓向他後頸!
死亡的寒意凍僵了骨髓!
趙鐵柱怪叫一聲,根本來不及回頭,憑著多年刀頭舔血的直覺,腰身猛地一沉,一個極其狼狽的懶驢打滾,連滾帶爬地撲出了屋門,滾進了院子裡冰冷的泥土中。
他連頭都不敢回,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像隻被燒了尾巴的野狗,朝著記憶裡官道的方向,沒命地狂奔!
冷風刀子似的割著臉,肺葉火燒火燎。
不知跑了多久,力氣快榨乾了,他才敢停下,拄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白霧噴出去老遠。
等稍微定下神,抬眼四顧。
冷汗,瞬間濕透了重衣。
歪脖子老槐樹…熟悉的土坯房…風中飄搖的白色紙錢…這裡…分明是楊柳屯!
“見…見鬼了!見鬼了!”
趙鐵柱渾身篩糠般抖起來,煞白的臉上肌肉扭曲,“跑了大半夜…怎麼…怎麼又回來了?!”
一股巨大的、無法理解的恐懼攫住了他。
他猛地扭頭,望向村中心那片沉沉的黑夜,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齊道長!”
此時此刻,趙鐵柱已經知道,自己這是已經被那鬼物盯著了。
想要活下去,隻能去找齊雲。
隨即,他的身影一頭紮進了通往村長家方向的濃稠夜色裡。
夜色死寂,連蟲鳴都絕跡了,隻有風偶爾卷起紙錢的窸窣,淒涼如水。
那間吞噬了五條人命的空屋深處,毫無征兆地,那盞熄滅的豆油燈,燈芯上“噗”地一聲,竟又跳起一點豆大的火焰。
幽幽的光芒重新暈開,驅散了濃墨般的黑暗。
窗紙上,清晰地映出一個端坐的人影。
人影,忽然動了。
它緩緩地站起。
“嗒…嗒…嗒…”
空洞的腳步聲,在死寂的屋裡響起,不疾不徐,朝著門口的方向。
“吱——呀——!”
木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從裡麵拉開。
一道模糊的黑影,悄無聲息地邁過門檻,融入了院外無邊的夜色中。
村長家廂房,齊雲盤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
長劍橫放膝頭,一手按鞘,一手緊攥劍柄。
眼睛閉著,呼吸卻並不均勻。
白天五個大活人無聲無息消失的謎團,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心頭。
此前玄璣子說過,白日陽氣煌煌,鬼物斂形。
可這楊柳屯的邪祟,竟能白日行凶?
若真凶戾至此,那看門的張老蔫兒為何安然無恙?
趙鐵柱又如何能逃脫?
自己這點微末道行,留在這裡,是勇,還是蠢?
是行俠仗義,還是不自量力的送死?
一個聲音在心底瘋狂呐喊:走!立刻走!等修為再深些,再來斬滅妖魔也是一樣的!
此念一出,玄清那“除魔衛道”的囑托,匣中龍吟的豪邁又頓時生出。
斬妖除魔豈能沒有危險?
若是遇難便退,那他就一直躲在山中便是。
若人人皆畏險避禍,妖魔豈非橫行無忌?
使得齊雲頓時開始天人交戰!
兩股念頭,如同兩軍對壘,殺得難解難分。
恐懼的冰冷與俠義的熾熱在他體內瘋狂撕扯,讓他額角青筋隱隱跳動,呼吸愈發紊亂。
掌心黏膩的汗沁濕了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