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失算了。
從一開始,他就落入了趙勇的算計之中。
這個男人,遠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深沉,更加可怕。
他不僅有暴君的狠辣,更有梟雄的智計。
江炎緩緩地,從牆壁上落下,站穩了身體。
他的肌肉,已經全部繃緊,像一頭準備隨時發起致命一擊的猛虎。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隻有一戰!
“你想怎麼樣?”江炎的聲音,冰冷依舊。
趙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隻是看了一眼那個空空如也的“糧倉”,然後,又把目光轉回到江炎的身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把糧食都藏起來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搜刮民脂民膏,自己作威作福的暴君?”
趙勇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江炎沒有說話。
但他沉默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跟我來。”
趙勇突然轉身,朝著聚落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似乎,完全沒有把江炎這個巨大的威脅,放在心上。
他的後背,就那麼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江炎的麵前。
江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是什麼意思?
是絕對的自信,還是又一個新的陷阱?
他猶豫了片刻。
最終,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這個趙勇,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趙勇在前麵走著,沒有回頭。
他一邊走,一邊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語調,緩緩開口。
“你白天,問我憑什麼。”
“我現在,就告訴你憑什麼。”
“這個聚落,有一百三十二口人。其中,能打能乾的壯勞力,不到四十個。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
“每天,這一百多張嘴,都要吃飯。你知道,這是一個多大的窟窿嗎?”
“外麵的流民,山裡的土匪,就像聞到血腥味的狼,無時無刻不在盯著我們。”
“隻要我們露出一丁點的軟弱,他們就會撲上來,把我們撕成碎片,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趙勇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石頭,砸在江炎的心上。
“所以,我必須當一個惡人。”
“我必須定下最嚴苛的規矩,逼著每一個人,都拚了命地去找食物。因為不拚命,大家就都得死!”
“我必須當眾打人,甚至殺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震懾住那些心懷不軌的家夥,讓他們不敢挑戰我的規矩,不敢動搖這個聚落的根基!”
“我必須讓所有人都怕我,恨我!因為在這個吃人的世道,仁慈,換不來活路!隻有恐懼,才能帶來秩序!”
他們走到了一排更加破敗的茅屋前。
這裡,是聚落裡最偏僻的角落。
一股淡淡的米粥的香氣,從其中一間茅屋裡,飄了出來。
趙勇在一間茅屋前,停下了腳步。
他推開那扇用爛木板拚成的門。
裡麵的景象,讓江炎的瞳孔,猛地一縮。
昏暗的油燈下,十幾個孩子,正圍著一個大鍋,安靜地喝著粥。
這些孩子,大的不過十來歲,小的隻有四五歲。
他們一個個麵黃肌瘦,但臉上,卻沒有白天那些成年人臉上的麻木和恐懼。
他們的眼睛裡,有光。
看到趙勇進來,這些孩子,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了親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