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走到正在指揮女人們分類垃圾的八妹身邊。
“告訴她們,肉骨頭和菜葉子,必須分開。”
八妹的小臉被熏得慘白,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哥,我記住了!”
他就像一個幽靈,在這片惡臭的地獄裡巡視。
冷靜,理智,下達著一條條簡短卻清晰的指令。
在他的調度下,原本混亂的場麵,開始變得井然有序。
掏糞的,運土的,分類的……
每個人,都像一台機器上的零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股難以忍受的惡心感,在高效而機械的勞作中,被一點點麻痹,壓製。
夜,深了。
三個大坑,已經被填滿了大半。
所有人都累得幾乎直不起腰,嗓子眼火辣辣地疼,身上、臉上,都沾滿了顏色各異的汙漬,散發著同樣的味道。
他們停下了手裡的活,麻木地看著江炎。
等著他下令,結束這場噩夢。
江炎走到那三個大坑前,看了一眼。
他指著那個混合了糞便、爛菜葉和垃圾的坑。
“用土,蓋上,踩實。”
他又指向另外兩個分彆裝著草木灰和骨頭渣的坑。
“鋪平。”
人們立刻照做。
做完這一切,所有人都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期待地看著他。
江炎環視一圈,看著這些幾乎不成人形的男男女女,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朵裡。
“很好。”
“從明天起,這裡,就是我們的田。”
可沒有一個人停下。
他們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什麼。
他們正在為這片土地,準備未來的食糧。
他們正在用自己的雙手,為子孫後代,掙一個能吃飽飯的明天!
那股惡臭,在他們的鼻子裡,仿佛也漸漸變了味道。
那不再是單純的惡心。
那裡麵,混雜著一股子泥土的腥氣,和糧食發酵的微甜。
那是希望的味道。
一連幾天,整個河灣聚落都籠罩在一股奇特的味道裡。
積肥,成了一項和開荒、狩獵同等重要的日常。
人們從最初的激烈抵觸,到後來的麻木接受,再到現在的習以為常,隻用了短短幾天時間。
當生存的壓力,具體到“兩年後土地就會餓死”這種清晰的倒計時上時,任何矯情和嫌惡,都顯得無比可笑。
江炎製定的輪換製度,也在這裡體現出了作用。
今天負責掏糞坑的壯漢,明天可能就去林子裡打獵,呼吸新鮮空氣。
今天負責開荒的,明天可能就要捏著鼻子,去處理那些腐爛的垃圾。
沒有人能一直乾乾淨淨。
也沒有人會一直深陷汙穢。
公平。
這兩個字,比任何動員都有效。
這天下午,太陽懶洋洋地掛在天上。
江炎坐在山坡的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山腳下那片忙碌而有序的聚落。
他的腿傷,在這些天的調養下,已經好了大半,不再影響行動。
遠處,陳家明正帶著一隊人,吼著號子,將一塊新開墾出來的荒地進行最後的平整。
趙勇則領著另一隊人,在漚肥坑的周圍,用石頭和泥土,砌起了一圈半米高的矮牆。
王猛的狩獵隊還沒有回來,但聚落的入口處,已經有專門的人在等待,準備接收他們帶回來的“肥料”——動物內臟和糞便。
一切,都在向著江炎預想的方向發展。
他很滿意。
這種將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感覺,讓他無比踏實。
他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田埂的另一邊。
那裡,是孩子們的“地盤”。
八妹正被一群半大的孩子圍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