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臉上,卻帶著一絲江炎從未見過的,混雜著興奮和思慮的神情。
“有事?”江炎問。
趙勇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過江炎,投向了遠處河邊那條由女人們組成的,長長的隊伍。
她們提著沉重的木桶,一步一個腳印,艱難地走在泥濘的土路上。
清澈的河水,被一趟趟運到田裡,澆灌著那些秧苗。
可對於日益擴大的田地來說,這點水,隻是杯水車薪。
而且,太慢了。
太耗費人力了。
“炎哥,我這幾天一直在看。”趙勇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咱們的地越開越多,可澆水的人手,就這麼多。”
“每天,她們從天亮提到天黑,也隻能勉強把種了玉米和土豆的地澆上一遍。”
“再這麼下去,人會累垮。而且,新開出來的地,根本沒水澆。”
江炎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到了。
隻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在這片廢土上,人力,是最不值錢,也是唯一能動用的資源。
“你有什麼想法?”江炎看著趙勇。
他知道,這個男人既然來找他,就絕不是來抱怨的。
趙勇的眼睛亮了。
那是一種工匠在看到一塊璞玉時,抑製不住的,想要去雕琢它的狂熱。
“炎哥,我想……挖條溝。”
“挖溝?”陳家明正好扛著一把新打的鐵鎬路過,聽到這話,忍不住插嘴,“挖什麼溝?嫌咱們的地還不夠多?”
趙勇沒有理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江炎。
“對,挖一條溝。”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濕潤的泥地上,畫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線。
線的一頭,是代表著河流的波浪線。
另一頭,則延伸到了他們腳下這片田地的邊緣。
“從河邊,地勢最高的地方開始挖,一直挖到咱們的地頭。”
“隻要把口子一開,河裡的水,就能自己流過來!”
“我們再在地裡,挖出更多細小的水渠,就像人的血管一樣,把水分到每一塊田壟裡!”
“這樣一來,我們就不需要幾十個女人天天去提水了!隻要一兩個人,守在總的入水口,就能澆灌所有的地!”
趙勇越說越激動,他那張平時沒什麼表情的臉,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
他畫的,不是一條溝。
他要給這片死氣沉沉的土地,裝上活生生的血管!
陳家明聽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
他看看地上的圖,又看看趙勇,最後看向江炎。
“他娘的……這……這能行?”
江炎沒有說話。
他隻是蹲了下來,看著地上那張簡陋到可笑的“工程圖”。
他的心臟,在這一刻,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他想起了前世。
那些偉大的水利工程,那些縱橫交錯的灌溉係統。
人類的文明,就是從學會利用水和火開始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需要手把手地教這群人所有事。
可他忘了。
智慧,和求生的本能一樣,是刻在人類骨子裡的東西。
隻要給他們一個活下去的可能,他們自己,就會想辦法,把路走得更寬!
趙勇,這個沉默的鐵匠,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