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咽下,粗糲的口感混著焦炭的苦澀,順著食道一路燒到胃裡。那股暖意,卻像是點燃了一叢枯了很久的野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江炎把最後一口咽下,連指尖沾染的黑灰都舔得乾乾淨淨。
“哥!”
八妹清脆的嗓音由遠及近。她領著九兒,像兩隻花蝴蝶,從溪邊跑了上來,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你看九兒,她把趙爺爺的寶貝水瓢給丟溪裡了,怎麼撈都撈不上來!”八妹跑到江炎跟前,指著九兒告狀,嘴上說著埋怨的話,眼睛裡卻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九兒躲在八妹身後,隻探出半個小腦袋,對著江炎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那模樣,哪有半分闖了禍的自覺。
江炎看著她們。
八妹的個頭已經快到他肩膀了,不再是那個需要他背著才能翻山越嶺的小姑娘。而九兒,這隻曾經受驚的小獸,也終於學會了撒嬌和惡作劇。
江炎看著那兩個在山坡上追逐打鬨的小身影,手心裡那個焦黑土豆的餘溫,似乎還沒散儘。
“哥,我先帶九兒去識字了!趙爺爺說今天教我們寫自己的名字!”八妹拉著九兒的手,衝他揮了揮,聲音清亮。
九兒被拽著跑,還不忘回頭衝江炎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江炎看著她們跑遠,臉上的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些許。
名字……
在這片廢土上,能有一個被人記住的名字,而不是一具無名的骸骨,已經是一種奢侈。
山坡上的風,帶著溪水的濕氣和新翻泥土的味道,吹得人筋骨舒泰。
江炎看著八妹和九兒一蹦一跳地跑遠,消失在學堂那間簡陋的木屋後,臉上的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些許。
名字……
在這片廢土上,能有一個被人記住的名字,而不是一具路邊的無名骸骨,已經是一種奢侈。
他收回目光,望向山穀下方。
夯土的悶響聲、漢子們的號子聲、鐵匠鋪的錘打聲,交織成一片,嘈雜,卻充滿了生命力。
這才是家該有的動靜。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哨聲,猛地劃破了這片喧鬨!
“敵襲——!”
一個負責了望的漢子,從圍牆的木架上探出身子,聲嘶力竭地吼道。
“咚!咚!咚!”的夯土聲戛然而止。
整個工地瞬間死寂。
下一秒,陳家明那炸雷般的咆哮就響徹了整個山穀。
“操!都他娘的愣著乾什麼!抄家夥!”
他一腳踹翻了身邊的工具架,抓起那把從不離身的開山斧,像一頭發怒的黑熊,朝著圍牆那處尚未合攏的缺口狂奔而去。
“一隊!守住缺口!弓弩手上牆!二隊!護著女人孩子退到山神廟!”
“誰他媽敢亂,老子先劈了他!”
混亂隻持續了短短幾息。
常年的戰鬥和紀律,讓這些剛剛還在砸土的漢子,瞬間變成了殺氣騰騰的戰士。他們扔掉石錘,從牆邊拿起武器,迅速在缺口處集結,組成一道由血肉和鋼鐵構成的防線。
江炎站在山坡上,沒有動。
他的視線越過騷動的人群,落在了缺口之外。
來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