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勇沒抬頭,手上擦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悶悶的。
“急什麼。這東西,差一絲一毫,射出去的箭就不知道偏到哪兒去了。到時候是你去追,還是我去追?”
陳家明被他一句話噎住,撇了撇嘴,走到一旁,拎起另一張造好的弩,在手裡掂了掂,一臉嫌棄。
“就這玩意兒?輕飄飄的,還沒我這斧頭一半重。能管用?”
趙勇終於停下了手裡的活,他從牆角一個不起眼的陶罐裡,拈出一支箭矢。箭頭是磨尖的獸骨,在昏暗的油燈下,泛著一種詭異的、暗青色的光澤。
“淬了東西的。”趙勇把箭頭湊到陳家明眼前,“炎哥教的法子,用的上次那頭人麵蛛的毒腺。見血封喉不敢說,讓那些畜生跑不動路,還是夠的。”
陳家明看著那泛著幽光的箭頭,脖子下意識地縮了縮,把手裡的弩放得更遠了些。
“操,那你他娘的倒是早說啊!”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將昏暗的燈光擋住了一大半。
“都好了?”
江炎的聲音不大,卻讓屋裡兩個男人同時一震,手裡的家夥都差點掉了。
“炎哥!”
兩人齊刷刷站直了身子。
江炎走了進來,沒多廢話,直接從趙勇手裡接過那張擦拭好的弩。他單手托著弩身,另一隻手的手指在獸筋擰成的弓弦上輕輕撥了一下。
“嗡——”
一聲低沉的顫音,在小小的鐵匠鋪裡回蕩,帶著一股子壓抑的殺氣。
“弦緊了三分,射程能遠二十步,但準頭會偏上半寸。”江炎淡淡地說道,“你們兩個,誰用這張?”
趙勇和陳家明麵麵相覷。他們隻知道把弩造得結實,把弦拉得更緊,力道就更大,卻從沒想過這裡麵還有這麼多道道。
“我用。”趙勇主動上前一步,從江炎手裡接過了那張弩,“我胳膊穩,射的時候往下壓半寸就行。”
江炎點了點頭,又拿起一支淬了毒的箭矢,用指甲在上麵輕輕刮了一下,湊到鼻尖聞了聞。
一股極淡的腥甜氣味。
“毒性隻夠維持六個時辰,天亮前找不到目標,就沒用了。”
他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兩人心裡。
時間,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緊。
“出發。”
江炎將那把黑鐵短刀插回腰間,轉身就走。
三人一前兩後,像三道融進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穿過沉睡的聚落。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有腳踩在碎石路上,發出的輕微“沙沙”聲。
木屋的窗戶,一扇扇都黑著。隻有風吹過屋簷,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在經過自己那間木屋時,江炎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屋裡,是黑的。
可門口,卻站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是八妹。
她沒有哭,也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黑暗裡,懷裡抱著兩個灌滿了水的獸皮水囊。
看到江炎,她往前走了兩步,將那兩個沉甸甸的水囊遞了過去。
“哥,水。”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剛睡醒的沙啞,卻很穩。
江炎接過水囊,入手冰涼。他的指尖,不經意地碰到了女孩同樣冰涼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