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炎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身後,是河灣聚落上千口人劫後餘生的狂喜和期待。
他麵前,是幾十個在絕望和死亡邊緣掙紮的靈魂。
兩片截然不同的世界,被一道簡陋的木柵欄,生硬地割裂開。
“炎哥!”
陳家明追了上來,一把拽住江炎的胳膊,他臉上的橫肉都在哆嗦,聲音壓得像蚊子哼哼。
“藥不夠!真的不夠!熬出來就那麼一大鍋,我們自己人,老的少的,一人一碗也就剛剛好!勻不出去啊!”
“給了他們,萬一我們自己人裡有潛伏的,到時候拿什麼救命?!”
這是最現實,也是最殘酷的問題。
江炎沒有理他,甚至沒有側頭看他一眼,隻是掙開了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他的腳步不快,卻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仿佛不是走向一道柵欄,而是走向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柵欄那邊的騷動,因為他的靠近,變得更加劇烈。
“藥!給我們藥!”
“我們不想死!求求你了!”
一個年輕男人瘋了一樣搖晃著木柵欄,眼睛血紅,衝著江炎嘶吼:“憑什麼你們能活,我們就得死?!憑什麼!”
他的吼聲,點燃了所有人心裡那根名為恐懼的引線。
哭喊聲,咒罵聲,哀求聲,混雜在一起,變成了一股汙濁的聲浪,幾乎要將這片小小的隔離區掀翻。
守衛的戰士們緊張地握緊了手裡的武器,弓已經拉開了一半,鋒利的箭頭對準了那些隨時可能失控的人群。
江炎在距離柵欄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沒有去看那個狀若瘋癲的男人,也沒有理會那些震耳欲聾的哭喊。
他的視線,穿過所有攢動的人頭,落在了那片騷亂的中心。
那個抱著孩子屍骨的女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
她就那麼站在那裡,像一截被雷劈過的枯木,周圍的喧囂和瘋狂,都與她無關。
江炎看著她,她也看著江炎。
隔著幾十步的距離,隔著生與死的界限。
江炎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帶著一絲力竭後的沙啞,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切開了所有的嘈雜。
“想活嗎?”
三個字,沒有問任何人,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那個搖晃柵欄的男人停下了動作,那些哭喊的人捂住了嘴,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江炎。
江炎的視線,依舊隻落在那個女人身上。
“回答我。”
女人乾裂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她隻是抬起手,極其緩慢地,摸了摸懷裡那個早已冰冷僵硬的小小身體。
然後,她點了點頭。
幅度很小,卻無比清晰。
“好。”
江炎也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對著身後不遠處的趙勇,抬了抬下巴。
趙勇會意,立刻指揮著兩個漢子,抬著一個半滿的木桶,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木桶裡,裝的正是那救命的藥湯。
淡紅色的湯藥,在木桶裡晃蕩,那股濃重的鐵鏽味,順著風,飄進了隔離區。
所有難民的鼻子都在聳動,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木桶,喉結上下滾動,吞咽著口水。
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炎哥!”
陳家明又急了,他一把攔在木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