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瞧吧，我說什麼來著？現在沒人敢買他家的肉了！”
一個抱著小孩的婦人聽見了，立刻附和著翻了個白眼，手裡的蒲扇往自家孩子臉上湊了湊。“可不是嘛！他家的豬肉誰敢買，不要命了？之前張嬸還拉著我，說買排骨送二兩肥肉，我才不要呢！
萬一吃壞了我家娃，這大熱天的，看病都遭罪！”
“那可不！”旁邊的劉婆子也湊過來，癟了癟嘴，手裡還提著剛從王屠戶家買的排骨，油都滲到了布袋子外麵。“她還跟我說，買豬肉送幾個土雞蛋，我才不稀罕！
幾個雞蛋值多少錢？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
王屠戶的妻子———劉氏，一邊手腳麻利地把切好的豬肉串上草繩，一邊煽風點火。
“你們是沒見著李裁縫當時的樣子！臉青得跟茄子似的，誰還敢買他家的肉？命可比銀子金貴多了！”
張婆子接過豬肉，連忙笑著奉承。“還是你家豬肉靠譜！你看這肉，紅是紅、白是白，聞著都香，一看就是現宰的新鮮肉！
不像有的鋪子，肉擺在那兒，都沒敢靠近！”
劉氏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對著排隊的人招了招手，聲音裡滿是炫耀。
“那可不！我們家每天天不亮就去鄉下收土豬，現宰現賣，連血水都還熱乎著呢！
這大熱天的，誰敢賣隔夜肉，也就有的人，心黑！”
“給我來塊五花！”一個壯漢擠開人群，大聲說。“家裡娃吵著要吃紅燒肉，說好久沒吃了。”
“好嘞張哥！”劉氏立刻笑著應下，刀起刀落，動作麻利得很。“你可算來我家買肉了！以前你可是眼皮都不抬，直接就往張屠戶家跑，今天怎麼想通了？”
那壯漢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
“哎喲，那不是以前沒嘗過你家的肉嘛！現在知道你家肉新鮮，以後就認準你家了！”
張嬸站在自家鋪子門口，聽著隔壁的話，臉唰地一下就綠了，比案板上的豬肉還難看。她攥著圍裙，嘴唇動了動，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些話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又悶又疼。
汗水還在往下淌，可她卻覺得渾身發冷，連頭頂的太陽都沒那麼熱了。
“娘，彆聽他們胡說，咱們的肉是好肉，總會有人懂的。”
張嬸吸了吸鼻子，拍了拍女兒的手，勉強擠出個笑。“娘知道……就是心裡堵得慌。”
就在這時，街那頭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張薇抬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戴著方巾的書童走在前麵。
身後跟著五六個提著竹筐的家丁，正往這邊走。
“咦，那是往哪兒去啊？”隔壁排隊的一個姑娘啃著玉米，指了指書童一行人，滿臉疑惑。“怎麼朝著張屠戶家去了？”
劉氏眯起眼睛，雙手叉在腰上，嘴角撇了撇，聲音裡滿是不屑。“哼，估計是花錢雇來的托！想裝樣子騙人買肉，當大家是傻子呢？”
“沒錯，那薇丫頭腦子靈光，準是她想的法子！”
“對，現在誰敢吃她家豬肉啊，嫌活膩了不成？”
“等著明天又鬨出事情，把鋪子給她砸了！”
“那薇丫頭和京兆府熟著呢，張屠戶夫婦才關一天，就連忙放出來了。”
“真是沒天理，沒王法了！”
柳氏見大家一唱一和，心裡安穩了不少，繼續收錢賣肉。
“張姑娘，我們來買肉。”
“你們……”張薇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書童身後的家丁紛紛放下竹筐。
“張姑娘，我家公子讓我們來買十斤五花肉、五斤排骨，還有二十斤瘦肉，麻煩您給切好。”
“買這麼多？你們吃得完嗎？”
“吃的完！”書童笑著解釋，“府裡人多，加上下人們，一天得吃掉不少肉。
我家公子說了，以後就定點在您家買肉了，新鮮又放心。”
張薇有些難為情，連忙說道。“你們真的不必這樣，上次救你就是舉手之勞，哪能讓你家公子這麼破費……我怪不好意思的。”
“張姑娘您彆客氣！”書童擺了擺手，語氣誠懇。“若不是您，我那天恐怕就危險了。
我家公子說，買救命恩人家的豬肉，既能報恩，又能吃到好肉，一舉兩得！”
旁邊的張嬸聽著這話，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連忙上前幫忙切肉，手都有些抖，卻動作麻利。“哎！好！我這就給你們切，保證都是新鮮的！”
“慢些切，我們不急。”
“那就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聲謝。”張薇深吸口氣，回憶起趙珩的臉，竟覺得還有幾分俊俏。
不一會兒，肉就切好了，家丁們把肉裝進竹筐。
書童付了銀子，又笑著說。“明天我們還來，您可多備點豬肉，尤其是排骨。”
“好！好！明天我們一定多備些！”
張嬸連忙應下，臉上終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書童拱了拱手，“那我們就先回府了，明天見！”
張嬸攥著銀子，激動得手都在抖。“薇丫頭，你看，咱家豬肉一下就賣光了！”
張薇也跟著笑了，心裡的悶鬱散了大半。“娘，你看隔壁，劉氏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老難看了。”
“讓她剛才得瑟，哼，還是不如咱家！”
“等爹回來，一看肉不見了。定會以為我們把肉故意藏起來，騙他賣完了。”
“哈哈哈，就說被人搶了！”
“要不說見人就送，兩下就送光了！”
兩人嘻嘻哈哈的樣子，惹得劉氏咬牙切齒。
此時，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沈硯掀開車簾，“張姑娘，可還忙著呢？”
“剛忙完，是準備去蘇府嗎？”
沈硯點了點頭，“專程來接你的。”
“娘，我隨沈公子查案去了，鋪子就留給你收拾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張嬸笑了笑，越看沈硯越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