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三日,陸昭若都待在屋裡。
外頭大雪封門,省了她去鋪子的工夫,加上裝病,連晨昏定省都免了。
這三天,她將謀算那兩間鋪子的法子理得清清楚楚。
此時,她端坐案前,執筆蘸朱砂,在黃裱紙上仿照淨慈寺符咒樣式,繪下“敕令”符頭與北鬥七星圖。
最後,她刻意模仿僧人那股疏狂的筆意,落款“慧明禪師”,連墨色濃淡都把握得恰到好處。
現在,隻差最後一步——法印。
冬柔抱著阿寶,疑惑道:“娘子為何要仿製這護身符?”
陸昭若莞爾一笑:“這可是我冒著風雪親上淨慈寺,跪求整日才得來的‘延壽消災符’,住持說,心誠則靈。”
她將符咒仔細折好:“二老年事已高,這份心意總要儘到才是。”
冬柔瞬間懂了,誇讚:“娘子真聰慧。”
說完,又道:“對了,前兒個杏兒挨了老夫人幾板子,被罰去洗衣裳了,今兒早上瞧見她了,惡狠狠的盯著我呢。”
陸昭若唇角微勾,眼底掠過冷意。
這是杏兒自找的。
她將符放到袖中,便出門了。
今日,裁縫鋪的雲娘差不多把冬衣縫製好了,她想回去看看兄長跟父親、母親。
臨行前,她先去賬房支銀子。
賬上現銀不過二十兩,堪堪夠三五日的流水。
“支六兩。”
她淡淡道。
賬頭是沈青書的心腹,眼皮都不抬,隻等著她開口。
“想去淨慈寺給舅姑祈福。”
她語氣虔誠,“捐得越多,福報越厚,願二老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賬頭筆下不停,記下支取緣由。
陸昭若攏了攏袖中的銀子,如今,她手裡已有十兩了。
她讓冬柔留在家裡照顧阿寶,自己去了後門。
後門,門仆曹蒼頭歪在門邊睡得正酣,旁邊生了一堆柴火。
陸昭若隱約聽見門外有呼喊聲。
她呼喊:“曹蒼頭。”
老仆依舊鼾聲如雷。
她拔高了嗓音:“曹蒼頭!”
那蒼頭這才一個激靈醒來,見是陸昭若,懶洋洋地抹了把口水:“大娘子有何貴乾啊?”
陸昭若:“開門。”
曹蒼頭突然麵帶心虛,支吾著去打開門。
門閂剛卸,一股寒風便卷著雪花撲進來。
門外,一道魁梧的身影在風雪中挺立,卻仍被刺骨的寒意逼得微微發抖,身上的舊棉袍早已被雪水浸透,手指此刻凍得紫紅腫脹,關節處裂開幾道血口,卻仍死死攥著個油紙包,生怕裡麵的點心被雪打濕。
另一隻粗壯的手臂下夾著匹布,布料邊角已被雪水洇濕,沉甸甸地往下墜。
那張棱角分明的剛毅麵龐此刻透著不自然的青白。
整個人像被冰雪雕成的塑像,卻固執地站在原地。
陸昭若眼眶一熱,奔上去攥住他的袖子:“阿兄!”
陸伯宏的嘴唇凍得發青,卻還是扯出個笑:“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