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可算到了!”陳錦雪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嬌憨,人迎到車前,親昵地攙住了胡玉娥的手臂。
胡玉娥保養得宜的臉上堆起笑紋,拍了拍她細膩的手背:“這幾日籌備壽宴,累壞了吧?”
“女兒不過是跟在嫂嫂們後頭,打打下手罷了。”陳錦雪眼波流轉,謙遜得滴水不漏。
話音未落,一位身著杏子紅撒花緞褙子的年輕婦人已笑吟吟地走來,利落地福了一禮:“三少奶奶忒謙虛了,她可是親家手把手調教出來的,辦事利落著呢。”
婦人目光落在陳瑤和陳偉身上,笑意更深,“這便是府上的大姑娘和大公子吧?真是好模樣,跟畫上的人兒似的。”
胡玉娥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矜持,口中卻道:“正是我家那兩個討債鬼,前些日子才從老家接來,今日帶他們開開眼界。你們兩個還不快見過大少奶奶!”
陳瑤心中了然,這便是黃知府的長媳嶽玲玲了。她依著規矩,垂眸斂衽,行了個標準的福禮。
陳偉抱拳輯了一禮後就被一個小廝引走。
陳瑤便安靜地跟在胡玉娥與陳錦雪身後,像個局外人。
前頭有引路的,身旁又有沉穩的胡禾,她索性就任由思想飛走一會兒。
四品大員的府邸比他們家大了三倍不止,亭台樓閣,錯落有致;白石小徑,曲折通幽;
更有清泉自假山石罅間淙淙淌過,帶來草木特有的清冽氣息。
走進那花團錦簇的宴會廳,脂粉香、衣香、酒香便混雜在一起,那點自然的清氣慢慢被衝淡。
陳瑤剛收回飄遠的心思,眼角餘光就捕捉到胡玉娥朝陳錦雪遞去的那個眼色。
陳錦雪的目光飛快地在她身上一掠,隨即微不可察地向胡玉娥點了點頭。
心頭警鈴驟響!
陳瑤不動聲色地靠近胡禾,借著整理袖口的機會,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今日跟緊我,莫要落單。”
周遭皆是陌生的麵孔。唯一的“熟人”早已被一群珠光寶氣的官夫人拉去了主桌。
陳瑤孤零零站了片刻,自覺突兀,便隨著三三兩兩賞景的女眷,去圍觀那一缸缸精心培育的荷花
它們有的栽在碩大的青瓷缸中,亭亭玉立;有的栽種於剔透的琉璃器皿之內,根須畢現,彆有一番奇趣,還有些養在大大小小的碗裡,襯的荷花更加精巧高貴。
“這個方法好。”陳瑤看到精巧的創意就會記下來,準備回去用到他們的山水荷塘裡。
看了會兒荷花,就快到了開席的時間,陳瑤尋了個離主桌稍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一個穿著鵝黃雲綾衫子、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她:“你便是陳通判府上那個養在老家的二小姐?”
陳瑤抬眼,微微頷首:“正是。不知小姐是……?”
“我是沈同知的女兒,行二,名沈瑜。”
少女爽快地自報家門,隨即歪了歪頭,眼中閃爍著純粹的好奇,“聽人說,你們老家那邊,靠著海?那海……當真大得沒有邊際嗎?”
陳瑤微微一怔。
方才分明有幾個嬌小姐,捏著熏得噴香的帕子,假作無意地掩著口鼻從她身邊快步走過,那眼神裡的輕蔑,不言而喻。
她本以為這沈二小姐也是來看熱鬨的,沒想到人家的關注點完全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