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及此,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從腳底板直竄上脊背。
紀靈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粗陶茶碗冰涼的邊緣,目光落在碗底沉澱的碎末上,若有所思。
盞茶功夫,她仰頭將碗中殘餘的涼茶一飲而儘,澀意直衝喉嚨,反倒讓她心頭的混沌清明了幾分。
她放下碗,朝著侍立在不遠處的陳同招了招手。
“陳同,”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苗鎮不必進了。你即刻去找吳管事,車隊掉頭,直接轉道去樂天府!”
陳同領命,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茶棚外飛揚的塵土裡。
陳瑤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阻攔,她早就從吳東仁對紀靈韻那若有似無的恭敬中探知,這幾人的身份不簡單。
既然對方沒有挑明,她也就繼續裝聾作啞。
紀靈韻顯然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妥之處,她笑看著陳瑤,“阿瑤,你沒意見吧?”
陳瑤搖頭,“行程如何安排皆由吳叔做主,理應與他商議。”
不多時,整個車隊便動了起來,車輪轆轆,碾過官道上的碎石,朝著樂天府的方向駛去。
夜幕低垂,車隊在官道旁一處背風的野地裡紮營。
篝火劈啪,映照著幾張疲憊的臉。陳同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又於更深露重時悄然折返。
他徑直走到紀靈韻臨時歇息的馬車旁,臉色在跳動的火光照映下,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主子,”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那仇臨,就是個忘恩負義的醃臢小人!”
紀靈韻心頭猛地一沉,撩開車簾:“你與他打了照麵?”
“沒有,”
陳同搖頭,“屬下摸進了苗鎮。發現鎮子裡不對勁,犄角旮旯裡都伏著人!
仇臨若真一心尋主,大可光明正大地派人沿路探查、何須如此鬼祟行事?
分明是設好了口袋,專等著主子您往裡鑽!”
他胸膛起伏,顯然氣得不輕,“屬下實在咽不下這口醃臢氣,趁他落單,蒙了麵,狠狠揍了他一頓!夠他躺上十天半月!”
“壞了!”
紀靈韻倒抽一口冷氣,心瞬間沉到穀底。
這哪裡是露不露臉的問題!
仇臨挨了這頓不明不白的打,隻要腦子沒壞,立刻就能猜到——他們在附近!
“快!”
她急聲命令,“立刻去找吳東仁!此地離苗鎮太近,必須立刻換地方!”
整個營地瞬間被緊張的氣氛攫住,人喊馬嘶,一片忙亂。
被褥尚帶餘溫,便被匆匆卷起。篝火被迅速踩滅,隻餘下幾點不甘心的火星在夜風裡明滅。
車隊如同受驚的獸群,在濃稠的夜色裡倉惶啟程。
然而,行至一個三岔路口,領頭的吳東仁卻猛地勒韁,馬匹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
他略一沉吟,竟指揮著車隊,硬生生拐上了通往淮陽府的官道。
押鏢的胡老大一直憂心忡忡地綴在隊伍後頭,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催馬趕到吳東仁身邊,一張臉愁成了苦瓜:
“吳兄!這…這不對啊!我這趟鏢,說好了是送到樂天府的!
您這一杆子給我支到淮陽府去,這…批貨怕是要誤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