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卻不依,隻對胡禾道:“快去,給大伯娘重新梳個大氣些的圓髻,薄薄敷一層粉,把那套頭麵戴上!
今日去見的是未來親家,咱們陳家的氣勢可不能弱了,沒得叫人小瞧了去。”
她轉頭又對李巧笑,“等回來,侄女親自去給你挑個伶俐丫頭跟著伺候。”
前些日子陳瑤提過買幾個下人,被陳老太和李巧一口回絕,隻說莊戶人家,哪有閒錢養閒人。
今日陳瑤再提,兩人囁嚅著,竟沒像往日那般斷然拒絕。
這邊李巧被胡禾按在妝台前重新拾掇。
陳老太在一旁瞧著,眼見兒媳鬢邊珠光微顫,眉眼被薄粉一勻,竟真透出幾分大家太太的端凝氣度來,心頭不免也活動了。
她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一大早費心梳好的發髻——這是在榆陽時跟人學的樣式。
回來自己摸索著盤的,本還覺得挺體麵,此刻卻莫名有些露怯。
“瑤丫頭,”陳老太咳了一聲,目光飄向孫女,“你看我這頭……是不是也換個樣式才好?”
陳瑤忍著笑,仔細端詳:“阿奶這樣原也極好,雍容大氣。不過嘛……”
她故意拉長了調子,見陳老太也跟著緊張起來,才笑道,“阿奶若想試試新花樣,咱們就換一個!橫豎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那就換!”陳老太像是等著這句話許久了立刻應道。
這一番梳妝打扮,待眾人登上馬車趕到龍王廟時,日頭已升得老高。
正是十五香期,龍王廟內外人聲鼎沸,香煙繚繞。
善男信女摩肩接踵,求簽問卦的、還願的、做小買賣的,喧鬨聲異常。
陳家人先至正殿上了香,方才由知客僧引著,穿過幾重喧鬨的殿宇回廊,朝後麵僻靜的待客廂房走去。
預定的那處院落掩在幾叢翠竹後,青磚鋪地,頗為清幽。
院門口侍立著兩個衣著乾淨的丫鬟,見他們一行人轉過月洞門,其中一個身著藕荷色比甲的丫鬟立刻轉身進了正屋。
胡禾正欲上前搭話,那正屋的門簾已被一隻素白的手打起。
方才進去的丫鬟,攙扶著一位儀態雍容的夫人走了出來。
那夫人約莫四十上下,麵容白皙,一身秋香色纏枝蓮紋妝花緞褙子,發髻梳得一絲不苟,插著鈿花掐金發簪,通身透著官家內眷的矜貴。
“可是陳老夫人和陳大夫人?”廖夫人含笑開口,聲音溫煦,目光已在眾人身上飛快地轉了一圈。
“正是老身。”陳老太應道。
“廖夫人安好。”
李巧趕緊行禮,嗓子眼有些發緊,手心也微微沁汗——對麵是實打實的官太太,她一個鄉間婦人,氣勢上先就矮了三分。
至於之前的那點不滿,早就被她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快請進,外麵風大。”
廖夫人極為熟稔地上前一步,親熱地挽住陳老太的胳膊,將人往花廳裡引,又招呼李巧,“夫人也請。”
一舉一動,既顯親近又不失分寸,顯然是見慣了場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