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收到信的,是陳遠致。
他仔細將信讀完,並未擅自作主,而是徑直拿著信去了父親陳前的書房。
“爹,您瞧瞧這個。”陳遠致將信紙遞過去,嘴角噙著幾分玩味的笑意,“延昭表弟這回,怕是真開竅了。”
陳前接過信,目光快速掃過紙麵,半晌放下信紙,抬眼看向長子,神色間看不出喜怒:“你預備如何處置?”
陳遠致嘿嘿一笑:“說來也巧,兒子前些時日恰巧結識了這位彭家二公子。確實算得上文采風流。”
他話鋒微頓,語氣裡添了幾分意味深長,“不過……聽聞此人身畔,有幾位紅顏知己。”
陳前聞言挑眉,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呷一口:“竟這般巧合?”
陳遠致神色稍正,道:“若那彭燕塵真是個品行端方的君子,兒子說不得還要勸表弟息了心思。可眼下這般光景……”
他微微搖頭,“常言道,有福之女不入無福之門。這般人物,豈是良配?”
陳前伸指虛虛一點,眼底透著了然:“便他是個好的,你隻怕也不會輕易放過吧?”
自己這個兒子,他再清楚不過。
幼時在老家養了幾年,日日與齊延昭廝混在一處,待接回身邊時,性情早已移了幾分,哪還有他們老陳家的老實模樣?
“所以,”他指尖敲了敲信紙,“你特地來找我,所為何事?”
陳遠致撓了撓頭,笑得有些賴皮:“這不是……怕萬一兒子玩得過火了,總得有人幫忙兜個底麼?”
“明白了。”陳前瞥他一眼,“是想讓我先有個底,免得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頓了頓,他提醒道,“但,凡事不可太過。彭家是江南大族,根基深厚,盤根錯節。
若得罪狠了,你爹我這位置,恐怕就坐不安穩了——眼下,我還不想挪窩。”
那些世族,關係網遍布朝野,遠致若做得太過,後續怕是難以收場。
陳遠致神色一凜,正色道:“爹說的是。那兒子再思量個更穩妥的法子。”
他原本想著,找人給那彭燕塵下點藥,直接丟到他某位紅顏知己的床榻上,再引來眾人“撞破”,京城的事,便由表弟推波助瀾了。
如今看來,這計策確實莽撞了——經手的人越多,破綻便越多,等同於將自家的把柄遞到彆人手中。
父親好不容易才在江南站穩腳跟,決不能因一時之急而功虧一簣。
京城!靖南王府的書房裡。
靖南王閉目靠在太師椅上,聽著心腹幕僚許先生一字一句地讀著來自孫子的信。
信不長,但許先生念得格外慢。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靖南王倏地睜開眼,伸手道:“把信拿來。”
接過信紙,就著明亮的燭火,自己又一字一句地仔細看了一遍。
看著看著,他緊抿的嘴角慢慢向上揚起,最終化作一聲洪亮的大笑。
他抬手重重一拍紫檀木書案,“好!好!這才像我們齊家的種!
看中了就知道伸手去要,比他那個優柔寡斷、追個媳婦吭哧吭哧好幾年的爹強多了!”
侍立一旁的許先生撚須微笑,試探著問:“王爺這是……打算去請孔大人過府吃杯酒?”
“吃酒?我倒是想!”靖南王把信紙往桌上一扔,笑聲收斂,眼裡卻仍帶著光,
“可我這般火急火燎地找上門,怕是要把孔維那老學究給嚇著。這事兒,急不得。”
他手指點了點許先生,“你近日得空,多往孔府走動走動,喝喝茶,下下棋,旁敲側擊地替我探探口風。至於他家那樁礙眼的親事……”
他頓了頓,語氣不容置疑,“想辦法,讓他們趕緊退了。”
許先生心裡咯噔一下,聲音帶著謹慎:“王爺的意思是……要……強娶?”
若真如此,以孔維那古板清高的性子,怕是寧折不彎,反倒結仇。
“胡說什麼!”靖南王眼睛一瞪,胡子都吹起來,“我齊家豈是做那強取豪奪勾當的人家?
許先生啊許先生,你往日的那份機靈勁哪去了?就不能想點不著痕跡的法子?
我是給孫兒娶媳婦,不是給他娶仇人!這件事,你務必給我辦得漂亮!”
許先生連連躬身稱是,背上已滲出一層薄汗。
他心下飛快盤算,得立刻派個得力又機敏的人手南下江南,務必抓到那彭家公子實實在在的把柄,如此才能有理有據,勸得孔老頭心甘情願地去退親。
然而,他派出的心腹剛抵達江南地界,還沒開始動作,一個驚人的消息就已像長了翅膀般傳開——彭家公子與吳家小姐,竟被人一起堵在了房內!
那心腹謹慎,多方核實確認消息千真萬確後,一刻不敢耽擱,火速返回京城報信。
消息幾乎同時傳到了齊延昭那裡。
他握著信紙,先是一愣,隨即猛地一拍桌子,放聲大笑起來,“好!乾得漂亮!還是遠致表兄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