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生氣。
他就是突然覺得,遮掩毫無意義。
既不會讓他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也不會給他留下什麼尊嚴,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成了皇帝的新衣,讓他顯得有些可笑。
一進十月,丹桂飄香,空氣裡都是甜滋滋的香味。
月考首戰大捷,丁老師對班裡管控仁慈了許多,四班氣氛一片歡樂,人對環境的敏銳度都降低不少。
晚上放學,何苗收拾書包,轉身給蘇夏分了半條牛奶糖,對著許霽青堆積如山的課桌愣住,“你同桌真是深藏功與名,都多久沒回來了,一禮拜有嗎?”
蘇夏塞了塊糖到嘴裡,掰手指頭,“四天。”
她也隻是聽人隨口說,聯賽下個月就開始,數競班現在全員正式進入備賽狀態,連晚自習都比他們長,挺辛苦的。
就這樣的強度,許霽青的數學物理作業居然還是照寫不誤,為了更好避嫌,甚至還很周全地放進了班門外的鐵皮櫃子裡——
名義上現在是許霽青的儲物空間,但還跟剛來那天一樣,一點東西沒放,連小鎖密碼都沒改,還是她生日。
準時準點,規律得跟訂奶似的,再不給錢,蘇夏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上輩子亡夫這種玄之又玄的關係,她跟誰都沒法開口說,怕彆人誤會,寫作業的事也隻能悄悄瞞著。
數學課代表跟李睿挺熟,見男生還沒走,她戳兩下對方後背。
“數競班現在幾點下晚自習?”
“九點半吧,”男生略一挑眉,挺得意自己掌握的情報量,又補兩句,“你都不知道他們課表多變態,睿哥跟我說天天連堂大小考,好幾天都吃不上熱乎晚飯了,隻能靠他媽媽送。”
他性子一向浮誇,誰吃的新鮮苦都能當成自己的賣弄一波。
何苗懶得聽,背好書包湊到蘇夏這邊,“一塊走嗎?”
蘇夏看了眼表。
九點二十,還差十分鐘。
她也背上包,衝到門口就又把包放下了,“苗苗你先走吧,我把外麵東西清清。”
集訓和平常不一樣,S班和A班湊一堆,人數多了三倍,還幾乎都是沒見過的男生,壓迫感極強。
到了點也不知道下沒下課,開著門,但沒什麼人往外走。
蘇夏兩手攥著書包帶,心裡莫名忐忑,在大教室門口站了好一會,還是沒敢冒然往裡闖。
挨著牆根等了挺久,終於看見一張熟悉的麵孔。
林琅比許霽青稍矮一點,穿行如風,掛著耳機匆匆向前,蘇夏怕他跑了,連忙伸手把人攔住,“……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許霽青的朋友,他還在教室嗎?”
林琅上下打量她一眼,也沒管什麼朋友不朋友的,兩三步邁回教室,斜倚在門上喊人。
“許隊,有女生找!”
屋裡靜了兩秒,隻當是觀光團陰魂不散,成片的口哨此起彼伏,夾著幾句不懷好意的調侃。
許霽青對這種事向來厭煩,隻是因為放學才沒躲。
他沒穿回外套,單肩背著黑包往外走,一踏出教室門,就在原地定了一瞬。
行政樓窗外,是學校裡最大的那棵桂花樹,盛夏隻看得見濃綠油亮的葉子,入秋後金色花苞一團團一簇簇,不知何時已經全開了。
細小卻燦爛的明色,就在少女的身後蓬勃盛放著。
不知是太久沒留意窗外的景色,還是太久沒見她,從蘇夏出現在他眼前的這一秒,許霽青的嗅覺仿佛才活過來。
晚風裹挾著馥鬱的香味,甜得膩人。
拂過臉頰的一瞬,許霽青竟有了一種,這味道是從她身上來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