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耀怒不可遏,他猛然掙紮著起身,順手抄起豎放在沙發邊上的鋼筋,就往許霽青的肩膀和手掄去。
許霽青沒設防,當即被打得側身倒下,他雙手無助地抱著頭,似乎是被父親滔天的怒意嚇傻了,就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蜷縮著,任他打。
尺骨碎裂,穿出皮肉,有個很嚇人的聲響。
許文耀喝多了聽不清,主臥裡躲著的許皎皎聽不見,正好趕到門邊的警察卻聽得清清楚楚。
警察戴著執法記錄儀破門而入,擰著許文耀的胳膊按倒的那一天,是那年的深秋。
許霽青的十五歲生日。
沒有蛋糕,沒有蠟燭。
沒有祝福。
隻有乾冷的寒潮,孤注一擲的算計,刺眼的警用手電筒,厲呼、倒吸氣聲,和冷光凜然的手銬。
客廳的燈光一瞬間大亮,許霽青滿身滿頭都是血,校服和身下的地磚幾乎看不清顏色。
片刻詭異的寧靜之後,許霽青的瞳孔縮窄,適應了光線。
他放下手,向前爬了兩步。
在濃鬱黏稠的鐵鏽味中,對著那位一看就最麵善心軟的中年女警察抬起頭,眼淚流了滿臉。
四校模擬賽其實有獎金。
去年許霽青因為李睿的事禁賽,高三的蔣誌豪連省隊線都沒進,唯一一個跟著省隊進京考試的林琅,最後的決賽排名一百開外,離前六十的國家集訓隊還差得遠。
有這件事在前,許霽青這回的勝利格外振奮士氣。
一中有意補償他,竟是比承諾過的省賽獎金給得還多。
四萬塊的現金,在他的雙肩包裡放了一夜。
許霽青睜著眼坐了一夜。
次日清晨,他起來衝了個澡,送完許皎皎,把現金存進銀行卡。
騎車到學校,早自習已經開始。
數競班不要求出聲朗讀,隻要張建元不來巡場,眾人一般都在集體補覺,走廊裡安安靜靜的。
學校最近給他們添了和普通部一樣的儲物櫃。
高處最靠左的那個歸許霽青,掛著一個戴蝴蝶結的小貓鎖。
許霽青站在那看了會,本來隻是想摸一摸,密碼鎖卻不知道被誰撥到了415,輕輕一碰就開了。
原本他東西就不多,離開了四班之後,許多雜物隻是堆在那落灰,再也沒了用處。
他沒往有人來過的方向去想,隻想順手把那一摞過期學案給扔了。
摘下鎖,打開櫃門。
柔緩的春風裡,許霽青動作驟停。
櫃子裡放了個透明的塑料蛋糕盒,以他的身高,可以將整個蛋糕的全貌一覽無餘——
淺青色的薄荷奶油,圍邊一圈精致的巧克力淋麵,上麵灑著細細的糖霜。
旁邊有個小袋子,用同樣薄荷巧克力配色的緞帶係了個蝴蝶結。
挺笨的鞋帶係法。
但看得出用了心,下邊緣用剪刀仔仔細細剪了小三角豁口,翹翹的可愛。
知道這把鎖密碼的人。
就算沒有由頭,也依然會像哄小孩一樣,給他送來這樣漂亮禮物的人。
還能有誰。
許霽青目光定定地停留在那個蝴蝶結上,心跳快得喉間滯澀。
他抿唇,粗糙的指腹在緞帶上刮過。
袋子裡是一把五顏六色的蠟燭,拆開過,每根蠟燭棉芯都用透明膠貼著一個彩鉛畫的小火苗,圓圓胖胖的。
旁邊塞了張他掌心那麼大的賀卡。
外麵是禮花和手拉手跳舞的小狗,打開之後有立體機關,啪一下彈出來一個捧花的小女孩,臉頰紅撲撲,很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