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霽青麵無表情地移開手機,直接把電話掛了。
手機又震。
他沒接,想直接拉黑,卻先收到了新短信提示。
還是那個號。
【蘇夏。】
【認識嗎?】
【接電話。】
這套房子裡還沒人醒過來,很安靜。
窗外的天好像微微亮了點。
極深的,卻又隱隱泛著點熒光的鈷藍色,濃得讓人喘不過氣。
對麵再打過來時,許霽青接了。
“好兒子,”許文耀似乎很興奮,沙啞地笑了兩聲,“你說說你,早這麼聽話多好。”
剛出來滿一年,他嗓子又被酒精泡回了老樣子,笑聲跟常人不一樣,沒尾音,全都齁在嗓子裡,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的號?”
許霽青冷冷開口。
他薄唇開合了幾次,一時竟無法念出蘇夏的名字,“你跟蹤她?”
“我又不認識她,跟蹤她乾什麼?”
“你爸隻是你爸,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蛋。”
許文耀沒理他第一個問題,拖著長音,“我能怎麼辦?兒子都當沒我這個爹了,我混得連條街邊的狗都不如,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彆人家兒子和爸爸無話不談,你在學校裡有什麼好同學,是一點都不給我介紹。”
他打了個酒嗝,越說越興奮,“小姑娘家裡挺有錢啊。”
“住濱江大豪宅,上輔導班坐賓利車。”
“就是家裡沒個男人,那麼多天就見過一個媽,開車的是她舅舅?”
許霽青冷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爹想你啊兒子,”許文耀長歎一聲,語調很動情,“做夢都是跟你們團圓吃年夜飯,跟你說什麼話都高興。”
“你也彆怨我,是我找的她嗎,是她先不想讓我好過。”
“皎皎是我閨女,我親生的!”他音調驟然抬了上去,粗聲粗氣道,“我想看一眼有錯嗎,說報警就報警,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司機就是個司機,主意肯定不是他的。”
“一開始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看看報警的人是誰,蹲到車之後跟了好幾天,等看見那小姑娘下車了,才對上了臉。”
許文耀語氣狂喜,“……你說巧不巧,我兒子喜歡她啊。”
去年冬天,陪著在南城夜市出攤炒粉的頭幾天,全家人都在。
樹底下搭了防風帳篷,許霽青在暖和的角落裡支了個小桌子小台燈,專門讓許皎皎在那寫作業。
偶爾當天任務完成得快一些,許霽青會把自己的手機給許皎皎,看兩集下載好的動畫片。
小孩哪有什麼定性。
手指戳戳點點,偶爾點進過那麼一次手機相冊。
比起同齡人,許霽青相冊裡很空。
沒有自拍、旅遊照片和遊戲界麵截圖,籃球明星的動圖,或者限量款球鞋的發售廣告。
隻有醫院的繳費單,要上傳的作業,大量寫得過分仔細的數學大題。
蘇夏的臉,就是在如此枯燥黑白的相冊裡,突兀出現的那點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