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頭,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卻沒有哭出聲。
男孩的眼睛裡,多了一絲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成熟。
陳默一眼就認了出來。
麵前的這個孩子,就是縮小版的林棟然。
他下意識地蹲下身,想要靠近對方。
但就在他蹲下的瞬間。
一幕幕老舊的電影畫麵在他眼前飛速閃回。
原來林棟然小時候曾被寄養在多個家庭。
在這些家庭裡,最長的他待了三年,最短的隻有半個月。
眼前的景象再次如同潮水般退去。
居民樓的過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處充斥著金屬摩擦聲和灼熱氣息的工廠車間。
空氣裡彌漫著機油和淬火液的味道。
年輕的林棟然出現在陳默麵前。
他穿著沾滿油汙的工裝,額頭上帶著汗跡。
林棟然正專注地用鐵鉗夾起一塊燒紅的銼刀毛坯,熟練地浸入冷卻池中。
“刺啦”一聲巨響,白霧蒸騰。
這一次,他的麵容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變得沉默而堅韌。
成年後的林棟然,成為了銼刀廠裡的一位淬火工人。
他形單影隻,無依無靠。
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可能會在這裡做到退休。
但在某個平靜的下午。
工頭領著一位衣著不凡的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他的手腕上戴著亮閃閃的手表,與這臟汙的車間環境格格不入。
男人的目光在車間裡掃視,最終,牢牢鎖定在了林棟然身上。
林棟然也看到了他,動作頓住了,臉上寫滿了茫然。
男人快步走上前,情緒激動地抱住了林棟然,聲音哽咽:
“棟然!我的孩子!爸爸……爸爸總算找到你了!這麼多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林棟然身體僵硬,手裡的鐵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在那一天,林棟然的父親找到了他。
之後,林父對他訴說著多年尋覓的艱辛與愧疚,帶他去最好的飯店吃飯,給他買新衣服,無微不至地補償著缺失的父愛。
然後,在一個夕陽很好的傍晚,生父摟著林棟然的肩膀,指著遠方,熱情地提議:
“棟然,辭了這辛苦的工作吧!跟爸爸去燈塔國看看!我們去旅遊,去開始新的生活!”
年輕的林棟然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幸福和憧憬。
他重重地點頭,眼中是對未來無限的期待。
很快,林棟然辭掉了銼刀廠的工作,在辦理了出國的簽證後,他滿懷希望踏上了‘新生活’的旅程。
...
畫麵繼續變化。
每一次畫麵更迭,陳默都感覺自己大腦一陣刺痛。
對於他來說,林棟然人生的每一秒都被他看在眼裡。
短時間內接觸到如此大量的信息,讓他的神經不堪重負。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對林棟然而言,宛如異常不敢奢望的美夢。
他跟著生父穿梭在燈塔國繁華的都市。
他住在最舒適的酒店,品嘗從未見過的美食,購買那些他過去隻敢在雜誌上瞥見的衣物。
生父對他極儘慷慨和關懷,耐心地教他各種社交禮儀,帶他見識廣闊的世界。
林棟然心中被拋棄、被輾轉的孤寂似乎正在被溫暖的父愛一點點熨平。
他感覺自己過去經曆的所有苦難,都是為了換取此刻的圓滿。
但林棟然不知道的是。
他人生故事的主題,從開始就已經被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