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州?”
“正是,”馬世龍已經詳細地詢問過救火營的武器了:“黃石的部隊一個營也有兩千戰兵,除了盔甲比較好以外。剩下俱不足道——”馬世龍揮手加強語氣地同時,臉上也露出了輕蔑的神色:“黃石手下有一千五百多最便宜的長槍兵,還有五百兼短兵的火銃手,而且短兵連盾牌都配不起。”
“這樣也能大破建奴?哈哈,看來建奴是氣數已儘了。”魯之甲開懷大笑起來,他覺得蓋州也不是很遙遠的問題了。
“聽說黃石還有炮,”馬世龍臉上地嘲諷之氣更濃了:“不過隻有六門,據說最大的和小將軍炮相仿佛。”
關寧軍的一個車炮營同樣是兩千戰兵,但關寧軍主要強調火力而不是黃石強調的肉搏能力。一個車炮營配備各式戰車三百輛、大炮九十門。這些大炮最小的是半磅的虎蹲炮。最大的是十八磅的紅夷大炮。每個車炮營還配屬三眼、五眼、七眼火銃一千一百支,鳥銃數百支,明軍希望憑借這些火器能循環發射,形成對肉搏兵的彈幕。此外每個車炮營還裝備盾牌五百麵,以保護炮手和火銃手……當然沒有長槍這種便宜貨。
“大人放心,末將一定取得蓋州。”魯之甲一拍大腿,胸脯高高地挺起:“不大破建奴、收複蓋州,末將絕不回來見軍門!”
實際上關寧軍條例是儘可能避免肉搏的,標準的關寧軍鐵騎營是一千騎兵戰兵,但各種火銃配備每營也超過六百支,從三眼到七眼一應俱全。鐵騎營的騎兵炮也超過三十門。孫承宗的建軍思路就是靠大炮來提供主要殺傷力,火銃則負責掩護大炮。黃石一直覺得這個思路是和威繼光的思路背道而馳的。威繼光的兵書中最強調的還是肉搏能力,各種遠程兵器也還是輔助,比如戚繼光的車營中刀盾手都背三根標槍,集中向敵陣投擲後就要撲上去白兵作戰。
黃石記得戚繼光的肉搏步兵打遍天下無敵手,和倭寇作戰數年。威繼光斬首兩萬餘,自身戰死不過四百。後來戚繼光到北疆打蒙古,他的車營和“蒙古鐵騎”的交換比也常年維持在一比四十到一比五十。黃石自知自己沒有戚繼光的那種天才,但和孫承宗這個文臣相比,他還是更傾向於使采用戚繼光的練兵思路,畢竟戚少保戎馬一生,所向無敵。而且……肉搏步兵也很便宜。關寧軍的車炮營一個營就要九十門大炮,無數的挽馬和戰車。黃石就是把內褲賣了也養不起。
……
天啟五年五月底,長生島。
“諸位教友,請讓我們為建奴鐵蹄下的遼民祈禱。”說完張再弟就把眼睛閉上了。他剛結束了一個關於聲討努爾哈赤罪行的演講。
屋裡的人……包括黃石也把眼睛閉上了。現在長生島開始有節假日了,黃石發現沒黑沒白地乾不太可能,所以現在開始試行責任製——乾完了就可以下班或者放假了。效果似乎不錯,工人勞動積極性大大提高。黃石這才發現原來很多要乾一天的活其實半天就能乾完,現在勞動定額已經被提高了五成,但天黑前大部分人還是能乾完活回家。
默哀……不,是禱告了一會兒後,張再弟大聲說道;“好了,兄弟們。神一定會懲罰野豬皮的反人類罪行的,我們與野豬皮作戰就一定能取悅神。”
“接下來是日本。那裡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鄧肯開始了新一輪的布道,他聲情並茂地講述殘忍的日本德川幕府是如何迫害農民的。日本的農民因為口糧不足不得不把兒子摔死在門檻上,但日本各級封建主卻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黃石很沒有新意地照抄了包括白毛女在內地一些故事,不過人物被換成了日本藩主桃太郎和少女櫻桃小丸子。
“我們的遠征軍,會給日本的農民帶去水和麵包……不,豆槳和大米飯。”鄧肯口中的遠征軍就是楊致遠率領的那批強盜,一千多人的軍隊中有一半左右是去參與實戰地新兵。他們會在濟州島稍作修整,然後在柳清揚買的那個小城登陸。
參與運輸的有施策的長生島水營和尚可喜的長山島水營,黃石覺得當大哥吃肉的時候,怎麼也要給最聽話的小弟一碗湯喝。黃石還反複交待楊致遠,這次隻是炫耀武力而已,而不是軍事行動。所以對長州的攻擊一定要適可而止,也絕不能讓長州藩虛弱到被日本幕府吃掉的地步。
“諸位教友,請讓我們為日本農民和我們英勇的遠征軍祈禱。”
洗腦日……不,禮拜日的一上午就在各種演講中度過了,現在參與禱告的人群會先去吃午飯,一個小時後人們要回來繼續洗腦……不,祈禱。
黃石這幾天一直沒有在食堂吃飯,他像前幾天一樣把麵餅卷了卷就離開了,出門的時候他還不忘了叮嚀內衛們一番:“你們留下,我自己一個人走走。”
策馬來到海邊的一個“養殖場”,長生島把很多木棍表麵燒成炭,趁著退潮插在不遠處的海底上。這些木棍經過一段時間後就可以生出牡蠣來。
黃石跳下馬,把大餅扔給來迎接他的那個人,那人笑著按過還冒著熱氣的大餅:“黃將軍真是信人。”
黃石也笑道:“我乃是大明堂堂的太子少保,難道會對一個小女子失信麼?”
那小女子臉上微微一紅,跟著又是一笑:“堂堂地太子少保,二品大員,國家重臣,就請人吃雜糧麵餅?”
這話黃石倒也不以忤,他嘿嘿乾笑了兩聲也說不出個道道來……其實明末這其實也沒有麼,但他每次和這女孩說話的時候都有一種很深的羞愧感。畢竟兩者的年齡相差太大了,如果是在他的前世,不被笑罵作禽獸也會被朋友譏笑到殘廢。所以黃石跑來這裡地原因誰都不願意告訴,更是連內衛都不帶。
女孩子興高彩烈地在一邊啃那抉破餅,幾天前黃石在食堂碰灑了她要帶回家的食物……這個女孩子當然立刻認出了眼前的大人物,她當時一句廢話也沒有,一邊抽泣著一邊從土地上的食物檢回籃子裡,連沾滿泥土的米粒都不放過。
內愧於心黃石派人查了一下這少女的來曆,原來她相依為命的哥哥也才是個輔兵而己。這兄妹父母雙亡,又是出身商人家庭沒有什麼氣力,所以女孩也隻能乾看海訊、站閒崗的工作。他們兄妹的糧食配額都是長生島最低的一種。
雖然黃石小心的躲在女孩身後,而且一直覺得對方眼睛向前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凝視,但那個女孩吃餅的時候突然噎了一下,臉上也沒來由地紅了一下。心中有鬼的黃石趕快把目光移開……他回老營的路上還左顧右盼一番,確信附近沒有人後才奔回了老營。到了老營他還沒下馬,早就等在門口的李雲睿就跑過了來拉住他的韁繩:“大人,楊遊擊來消息了。”
“嗯,也該來消息了。”黃石滿意地哼了一聲。這個楊致遠一放出去就跟撒了歡的野馬一樣,到了濟州島倒是派過來一個傳令兵報平安,可再往後就音訊皆無。這讓黃石最近很是著急。長生島為期三個月的新兵演練很快就能結束,楊致遠的軍隊如果不能及時回來,黃石的複州攻勢就不能按時展開了。
“剛才卑職去食堂找過大人,就是沒有找到。”李雲睿一向喜歡在飯點堵人,他現在也有些奇怪:“大人出去連內衛都沒有帶啊。”
“嗯,我去海邊走了走,散散心。”
“大人好興致。”李雲睿高興地讚了一句,黃石的行蹤根本不必向他解釋,看到頂頭上司對自己這麼看重他心裡也很得意。
一邊黃石倒是做賊心虛地回頭偷看了李雲睿兩眼,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很快就走入了老營中。來人們看到黃石進來後,楊致遠派來的信使馬上給他見禮,但黃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個長很粗壯的男子就從人群後麵跳了出來。這個男子一個餓虎撲食,在內衛抓住他之前已經趴在了這個大明重臣腳下,一連串流利的漢語噴湧而出:“鄙人小邦長州藩藩士守隨信吉,今日得見天朝太子少保大人尊顏,其不勝惶恐也歟。”